就在这时,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管家福伯的身影出现在阳台入口,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训练有素的恭敬,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先生,太太。楼下……有两位客人来访,自称姓简,是太太的亲生父母。”
简寂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指尖冰凉,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是原身留下的情绪在作怪。
简寂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嘴唇抿紧,一言不发,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冰冷和悲凉。
墨洐释的心瞬间揪紧。
他立刻起身跟上,高大的身影沉默地护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座随时准备为她抵挡风浪的山岳。
他看着她紧绷的冰冷侧脸和泛白的指节,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周身那股温和的气息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冰冷的守护。
客厅里,奢华的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的光。
简国栋和赵秀梅局促地站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们身上是明显不合身带着廉价化纤光泽的新衣服,与这处处透着昂贵和品味的空间格格不入。
一看到简寂从楼梯上下来,赵秀梅立刻往前挪了一小步,脸上堆满了忧心忡忡的愁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简寂啊!你可下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小镇口音,急切又小心翼翼,“我们听说……你跟瑶瑶……闹别扭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啊?”
简国栋站在妻子身后半步,努力挺直他那常年被农活压得有些佝偻的背脊,试图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
他皱着眉,眼神在简寂和随后下来的墨洐释身上快速扫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粗声粗气地接口,语气却放软了些:“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瑶瑶那孩子性子软,胆子也小,要是……要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得罪了你的地方,爸……我和你妈替她给你赔个不是!”
他说着,还象征性地扯了扯赵秀梅的袖子。
赵秀梅立刻会意,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语气近乎哀求:“对对对!简寂啊,我们替瑶瑶道歉!她要是做错了,你当姐姐的,多担待点,别跟她一般见识!啊?你们姐妹俩,打断骨头连着筋,闹得太难看,让外人看了笑话多不好!我们……我们就是小镇上老实巴交的人家,也不懂网上那些弯弯绕绕……”
一口一个“瑶瑶”,亲昵得如同心尖上的宝贝。
而对她呢?“简寂”?
疏离得如同在称呼一个远房亲戚。
那态度,更是天壤之别——对简瑶是百般维护、代其受过;
对她呢?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带着距离的规劝,是生怕她这个“厉害”的女儿不肯善罢甘休的忧虑。
简寂站在楼梯口,将他们脸上每一丝表情,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心脏被这巨大的反差又狠狠捅了一刀,痛得彻底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荒谬的冷。
最后残留在身体里的原身,以及她那点对亲缘的、不切实际的微弱渴望,如同风中的残烛,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连一缕青烟都没留下。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简国栋脸上的不耐和赵秀梅眼中的哀求都快挂不住了。
然后,她忽然动了。
她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到客厅中央那张宽大舒适的沙发前,姿态舒展,甚至带着点慵懒地坐躺了下去,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错觉。
她翘起一条腿,单手支着下巴,那双清亮的眸子抬起,扫过对面那对自称是她父母的男女时,里面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冷冽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强大的气场无声地弥漫开,压得简国栋和赵秀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福伯。”简寂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福伯立刻上前一步:“太太。”
“去书房,把我那个黑色爱马仕包拿来。”简寂淡淡道。
福伯应声而去,动作迅捷无声。
客厅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简国栋和赵秀梅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不安地交换着眼神。
很快,福伯捧着那个价值不菲的手袋回来了,恭敬地递到简寂手边。
简寂看也没看,伸进包里摸索了一下,再拿出来时,纤长白皙的两指间,夹着一张通体漆黑、边缘镶嵌着低调铂金线条的银行卡。
那张卡在明亮的光线下,折射出冷硬而昂贵的光泽。
她手腕随意地一扬,动作流畅得像在丢弃一张废纸。
“啪嗒。”
那张黑卡被轻飘飘地甩在了简国栋和赵秀梅面前的茶几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这里面,有一百万。”简寂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交易。
“拿着它,从今往后,我们之间那点可怜的血缘关系,买断,两清了。”
她微微歪头,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他们,唇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见面,就是陌生人。”
“什么?!”
赵秀梅的脸“唰”地一下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
她像是被雷劈中,身体晃了晃,眼睛死死盯着那张黑卡,又猛地看向简寂,嘴唇哆嗦着,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简寂!你……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们……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你身上流着我们的血!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这是要剜妈的心啊!”
她声音凄惶,带着哭腔,下意识就想扑过来抓住简寂的手哀求。
“一百万?”简国栋的脸则瞬间由红转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金钱“打发”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那点强装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