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伸出颤抖的手，费力地辨认着，像是在努力从一片浓雾中，寻找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你爸爸呢？阿旭……去哪儿了？”
“卡！”冯国豪嘶哑的声音响起。
整个试镜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施晴刚才那段表演震住了，久久无法回神。
——
施晴从试镜室走出，缓缓舒了一口气，将角色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工作人员等候室门口。
夏竺和吴晓看到施晴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夏竺眼神关切。
施晴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只给出一个平静的回答：“我尽力了。”
至于结果，从来不是演员单方面能决定的。
“尽力就行。”夏竺点了点头，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对施晴的专业能力，她从不怀疑。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地下停车场。
昏暗的停车场里，空气中混杂着尾气和水泥的冰冷味道，闻着很不舒服。
就在她们即将走到保姆车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不远处的另一辆车旁，似乎是在特意等候。
是魏兰巧。
“晴晴姐，这么巧。”
魏兰巧笑着走过来，语气亲昵，仿佛偶遇一般。
“试得怎么样？冯导的戏可不好拿，不过以晴晴姐的实力，肯定是十拿九稳啦。”
施晴的脚步停下，看着眼前这张挂着甜美笑容的脸，心中一片淡漠。
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对着自己背刺过无数次的人，摆出如此熟稔热络的姿态。
这份功力，她混迹圈内这么久，怕是也学不来。
但她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傻白甜。
尤其是在这种随时可能有狗仔的地方，任何一个不合时宜的表情，都可能被无限放大，成为明天的新闻标题。
“借你吉言。”施晴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疏离又客气，“不过今天来的优秀演员很多，我只是来学习的。”
一句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将魏兰巧的热情堵了回去。
魏兰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状似亲密地挽住施晴的手臂，压低声音道：“晴姐你太谦虚了。对了，我听说你四年前拍的那部《二女儿》要上映了？恭喜啊！到时候我一定包场支持！”
她嘴上说着恭喜，眼底的轻蔑却一闪而过。
一部被压了四年的文艺片，还是那种苦哈哈的题材，能有什么水花？
施晴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笑容不变：“谢谢。”
夏竺适时地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笑容无懈可击：“兰巧，我们晴晴赶时间，下次再聊。”
魏兰巧笑着目送她们一行人上了车，保姆车缓缓驶离。
直到那辆黑色的车消失在视野里，她脸上的笑意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鸷。
“砰！”
坐上自己的车，车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魏兰巧终于不再伪装，漂亮的脸蛋因为嫉恨而微微扭曲。
“没想到施晴还能爬起来！”她烦躁地说。
踩着施晴上位，她如今已经毫无心虚，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她还记得，第一次匿名给营销号爆料，说施晴在剧组耍大牌时，自己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生怕被人发现，连走路都怕踩到自己的影子。
可当那条捕风捉影的黑料，为她换来一个梦寐以求的时尚资源时，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瞬间就被狂喜与野心冲散了。
从那以后，她就想通了。
娱乐圈本就是一座你死我活的角斗场，善良和天真是最没用的东西。
施晴的清高和不设防，是她活该被踩下去的原罪。
她一步步，一次次，用最甜美的笑容说着最亲近的话，转头就送上最致命的刀子。
她将施晴拉下来，看着她被雪藏，看着她资源降级，最后，心安理得地在后面截胡施晴的代言、剧本……
她以为，施晴得罪了人，翻不了身。
那就不要浪费，好好做她的垫脚石。
可现在，施晴又要起来了！
这怎么能让她甘心？！
经纪人魏琴坐在她身边，冷静地分析道：“别急，她现在根基不稳。乾坤娱乐虽然是大公司，但擅长的是正剧，古偶这种市场，他们未必玩得转。”
“《月衍》这部剧，路透吹得再天花乱坠，播出效果怎么样还是未知数。”
“盛寒虽然是影帝，但从没演过电视剧，扛不扛得起收视是个问题。施晴自己又消失了快三年，粉丝流失严重，这部剧爆的可能性不大。”
魏琴分析的头头是道，娱乐圈一部剧的播出效果也很玄妙，以为会爆，结果血扑的例子数不胜数。
“你现在真正的对手，不是施晴。”
魏琴点开平板，上面是梁卉的资料，“这次冯导的戏，梁卉的赢面很大。她国民度高，有固定的影迷。”
同时已经开始想梁卉有什么黑料了，魏兰巧现在看着未来一片大好，但是里面的水分有多大，她这个经纪人最清楚，如果能够拿下冯导的电影，就能成功转型实力派。
魏兰巧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当然知道梁卉的厉害，可她就是不甘心可能再次被施晴压一头。
“可施晴那部电影……”她还是耿耿于怀，“再怎么说，也是大荧幕作品。”
“一部四年前拍的苦情戏而已。”魏琴不以为意地划过《二女儿》的预告片。
“这种片子，除了拿去冲奖，根本不会有票房。你看这预告，灰扑扑的，从头到尾都在卖惨，现在的观众谁爱看这个？”
——
电影《二女儿》的首场路演现场。
没有请网红、流量明星。
到场的，多是业内资深的影评人、媒体记者，以及一些被抽中的幸运影迷。
影厅的灯光暗下，大银幕亮起，一个潮湿，闭塞，连阳光都仿佛带着霉味的大山村落，便如一幅沉重的画卷，在所有人面前展开。
故事的主角，叫李停女。
停女，停止生女孩。
这个名字，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不被期待的一生。
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作为第二个降生的女儿，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