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红星服装厂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铺着崭新的红布,“红星服装厂质量说明会”的横幅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下面摆着三排长条凳,最前排坐着县报社的记者和质检站的工作人员,后面是闻讯赶来的村民和经销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灼和期待。
沈星晚站在后台,对着镜子理了理月白色的衬衫领口。镜子里的自己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是连夜准备材料熬出来的,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从面料采购到生产检测的所有视频证据,是陆战锋凌晨从省城赶回来时带回的“定心丸”。
“别紧张,”陆战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把最后一批样品搬到前台,军绿色的褂子上沾着露水,粗糙的手掌轻轻拍在她的肩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任何人查。”他的拇指不经意间蹭过她的耳垂,带着熟悉的温度,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沈星晚回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这双眼睛曾在火灾现场救过她,曾在价格战中给过她力量,此刻又盛满了无声的支持。她忍不住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声音轻得像耳语:“等这事过去,咱们好好歇一天。”
陆战锋的耳根瞬间红透,像被晨露打湿的红苹果。他笨拙地挠了挠头,转身时差点撞到身后的样品架,引得旁边的小花捂着嘴偷笑。
上午九点,说明会正式开始。沈星晚走上主席台,台下立刻安静下来。她接过话筒,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但声音却清晰有力:“各位乡亲,各位记者朋友,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回应最近关于‘红星服装厂衣服甲醛超标的传言。”她举起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这封信说我们用劣质面料,甲醛超标十倍,纯属恶意诬陷!”
台下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一个戴眼镜的记者举手提问:“沈厂长,既然是诬陷,为什么之前送检的样品会在半路出意外?是不是有人故意销毁证据?”
“是意外,但绝非偶然。”沈星晚的目光扫过全场,“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竞争对手为打压我们而策划的阴谋。但幸好,我们提前准备了备用样品,由陆经理亲自护送到省城第三方机构检测,结果——”她示意小花播放检测报告,投影仪上清晰地显示着“甲醛含量0.018mg\/m3,远低于国家标准”的字样,“大家可以看清楚,这是最权威的检测结果!”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突然传来尖叫。周淑芬带着几个亲戚挤了进来,手里举着那件据说是“过敏”的喇叭裤,撒泼似的往前冲:“别信她的!这报告是假的!我侄子就是穿了这毒裤子才住院的,大家快来看啊!”她的兄弟趁机推倒了前排的凳子,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住手!”陆战锋像铁塔似的挡在台前,军绿色的褂子绷得紧紧的,额角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红。他一把夺过周淑芬手里的裤子,高高举起:“大家看清楚!这根本不是我们厂的产品!”他指着后腰的商标,“我们的‘星晚’商标是月星刺绣,这上面印的是歪歪扭扭的‘星晓’,是仿冒品!”
王师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个放大镜,对着裤子面料仔细查看:“还有这面料,是劣质化纤混纺的,一烧就结块发黑,咱们厂用的纯棉料可不是这样!”老人转向周淑芬,眼神锐利如刀,“你侄子穿的是仿冒品,却来讹诈正品厂家,良心过得去吗?”
沈星晚趁机拿起话筒:“为了让大家彻底放心,我们现在做个实验!”她示意工人搬来酒精灯和镊子,分别夹住自家喇叭裤的布料和周淑芬带来的仿冒品,“大家看好了,纯棉料燃烧时烟是白的,灰烬轻轻一捻就碎;化纤料燃烧时冒黑烟,会结块,还会滴油!”
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布料,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果然,红星厂的布料燃烧后只剩灰白色的灰烬,而仿冒品则冒出刺鼻的黑烟,结成了黑色硬块。台下顿时爆发出惊叹声,之前的疑虑消散了大半。
“光看面料还不够。”沈星晚又播放了原料采购的视频,画面里清晰地展示着xJ长绒棉的产地、质检过程,还有正规厂家的资质证明,“我们所有面料都从有资质的大厂进货,每批次都有检测报告,大家可以随时去仓库查验原始单据!”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我今天在这里实名举报东风厂厂长赵凯和周淑芬等人,恶意制造谣言、仿冒我厂产品、甚至蓄意破坏送检样品,我们已经收集了足够证据,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台下的记者们立刻沸腾了,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县质检站的李站长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作为监管部门,我们可以证明,红星服装厂近三年的抽检结果均为合格,是我县服装行业的标杆企业。关于这次的匿名举报,我们会联合公安部门彻查,绝不姑息恶意诬陷行为!”
周淑芬见势不妙,想偷偷溜走,却被愤怒的村民拦住。之前被她煽动的老人纷纷指责:“原来是你在撒谎!差点冤枉了好厂子!”“就是,红星厂的衣服质量多好,我老伴穿了两年都没坏!”周淑芬的兄弟想动手推开人群,被陆战锋一把抓住手腕,疼得嗷嗷直叫:“再敢闹事,就送你去派出所!”
说明会结束时,阳光已经驱散了薄雾。经销商们围着沈星晚签订单,之前犹豫的百货公司张经理当场拍板:“沈厂长,我信你!下个月的订单加倍,高端款和快消款都要!”几个养老院的院长也赶来说:“我们要定制一批‘暖福’棉袄,就信你们红星厂的品质!”
小花抱着新签的订单,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星晚姐,咱们赢了!刚才县报社的记者说,明天要头版报道咱们的事,标题就叫‘良心企业自证清白,恶意诬陷终现原形’!”
王师傅拉着沈星晚的手,拐杖在地上轻轻点着:“好丫头,有你娘当年的韧劲!我就说嘛,只要心里没鬼,就不怕半夜鬼敲门。”老人的眼眶红红的,“刚才实验的时候,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到那白灰才敢喘气。”
沈星晚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心里百感交集。她走到陆战锋身边,发现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刚才制服周淑芬兄弟时用了不小的劲。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安心:“谢谢你,陆大哥。要是没有你连夜送样品,今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战锋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心里发暖:“说啥傻话。你是厂长,我是你的兵,保护你和厂子是应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热乎的肉包子,“快吃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沈星晚咬着包子,看着他军绿色褂子上沾着的灰尘,突然觉得眼眶发热。这场危机像一场暴风雨,来得迅猛而猛烈,但也让她看清了身边人的真心——有陆战锋的挺身而出,有王师傅的仗义执言,有工人们的不离不弃,还有老客户的信任支持。这些,才是红星厂最宝贵的财富。
傍晚的厂房里,工人们又恢复了忙碌的身影。缝纫机的嗡鸣声比平时更欢快,仿佛在庆祝这场胜利。沈星晚站在车间中央,看着“星晚定制”的旗袍在流水线上移动,看着“暖福”棉袄的珍珠扣闪闪发亮,心里充满了力量。
陆战锋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杯温热的红糖水:“张大妈刚煮的,说给你补补气血。”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这几天瘦了不少,等忙完这阵,我带你去县城吃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沈星晚接过杯子,暖意顺着喉咙流进心里。她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和阳光的味道,轻声说:“陆大哥,有你真好。”月光透过高窗洒进来,给两人镀上了一层银辉,军绿色的褂子和月白色的衬衫在夜色中交相辉映,像一幅温暖的画。
车间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刘寡妇的孩子在院子里玩闹。沈星晚知道,这场危机公关不仅洗清了厂子的冤屈,更赢得了人心。未来的路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他们这样心连着心,手牵着手,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打不倒的困难。红星服装厂的明天,一定会像这月光下的厂房一样,明亮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