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王庭,黄金大帐。
空气中,弥漫着烤全羊浓重的膻味、马奶酒的酸气以及男人们混杂着汗水的粗野气息。巨大的牛油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将一张张因酒精而涨红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这里,是草原上最有权势,也最野蛮的地方。
此刻,这座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黄金大帐之内,气氛却比帐外呼啸的北风还要紧张、肃杀!
“——我的!”
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炸响在大帐中央。鞑靼老可汗的长子,有着“草原雄狮”之称的大王子孛儿斤,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桌,金杯银盘摔了一地。
他一双铜铃般的牛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刚刚呈上“求和国书”的北境使者,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占有欲。
“那个叫沈素心的女人,是我的!谁他妈也别想跟我抢!”
孛儿斤身材魁梧如铁塔,一身的腱子肉几乎要将身上的皮甲撑裂。他指的,自然不是国书本身,而是国书上附带的“条件”——只要鞑靼退兵,北境愿献上女王,以“和亲”换取和平。
“呵呵……哥哥,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一道阴柔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从孛儿斤的对面悠悠传来。
老可汗的二儿子,素以智谋和阴狠着称的二王子呼赤儿,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刀,削着手中的羊腿肉。他甚至没抬头,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诮,比刀锋还要伤人。
“第一个发现北境军虚实的,是我。第一个建议父汗挥师南下的,也是我。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这最肥美的猎物,理应,也属于我。”
“呼赤儿!你他妈的找死!”孛儿斤勃然大怒,右手“锵”的一声,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弯刀。
“怎么?哥哥是说不过我,准备动手了吗?”呼赤儿终于抬起头,他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手中的小刀,同样对准了孛儿斤的心脏。
大帐之内,火药味瞬间被点燃到了极致!两位王子身后的部落首领们,也纷纷起身,手握刀柄,气氛剑拔弩张!
主位之上,鞑靼老可汗铁木格,这位能让整个北境都为之颤抖的草原之王,却只是眯着他那双苍狼般的眼睛,好整以暇地喝着酒,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尚未谋面的女人,斗得你死我活。
就在这内讧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个清冷的、平静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从帐外,悠悠地传了进来。
“既然两位王子如此为难,素心,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声音不大,却像一捧最清冽的雪山冰泉,瞬间浇熄了帐内所有的喧嚣与燥热。
所有人,包括老可汗在内,都下意识地,朝着帐门口望去。
只见,在两名北境使者的引领下,一道白色的、单薄的身影,缓缓地,走进了这座,充满了雄性荷尔蒙与血腥味的黄金大帐。
她一步一步,走入光明。
两鬓的霜白,与那一身素衣,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踏着月光而来的仙子。火光,映照着她那张,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冷得如同万年冰川的绝世容颜。
她,就是沈素心!
她,就是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搅动了整个北境风云,甚至连草原上的雄鹰,都听闻过其大名的……北境女王!
孛儿斤和呼赤儿,在看到她真容的那一刻,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们想过她会很美,却没想过,她竟能美到这种,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为之发动战争的……地步!
“你就是沈素心?”老可汗铁木格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了压迫力。
“正是。”沈素心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她甚至没有看那两位已经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王子,而是将目光,平静地,投向了这位草原的最高主宰。
“你刚才说,你有两全其美的法子?”铁木格饶有兴致地问道。
沈素心缓缓点头,然后,当着所有鞑靼部落首领的面,红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让整个黄金大帐,都陷入了死寂的话。
“北境势弱,为表诚意,我沈素心……”
“——愿同时嫁于大王子与二王子,不分彼此!”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惊雷,狠狠劈在了在场每一个草原汉子的天灵盖上!
整个大帐,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哗然!
“什么?!”
“一个女人……嫁给两个男人?!”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这是对我们草原雄鹰最大的羞辱!”
“不!这不是羞辱!这是……天大的艳福啊!哈哈哈哈!”
孛儿斤和呼赤儿,更是彻底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敢置信的狂喜!
他们本以为,自己只能得到这个女人的一半,却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全部奉上!
这个南朝来的女人,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不仅美,而且……骚!
就在众人都被这个石破天惊的提议给震得晕头转向之时,沈素心,却已莲步轻移,走到了两位王子的面前。
她先是走到魁梧如铁塔的大王子孛儿斤面前,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用锦缎包裹的图册,亲手,递到了他的手中。
“大王子殿下,勇武冠绝草原,素心仰慕已久。”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挠在孛儿斤的心尖上。
“这,是我北境军最核心的‘军械布防图’。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她凑到孛儿斤耳边,吐气如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弟弟,终究是弟弟。只有能亲手踏平雁门关的英雄,才配做草原真正的王。他……”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呼赤儿。
“——不过是您王座下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孛儿斤闻言,双目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死死攥着那份军械图,看向自己弟弟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机!
紧接着,沈素心又转身,走向了那位,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的二王子呼赤儿。
她同样,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用羊皮卷好的文书。
“二王子殿下,智谋深远,算无遗策,才是能带领草原走向富强的真正领袖。”
她将羊皮卷递了过去,柔声说道:“这,是我汪家商号,垄断了整个江南的‘雪盐’贸易路线图。财富,才是征服天下的根本。”
她同样,凑到了呼赤-儿的耳边,用更加冰冷、也更加诱惑的声音,轻声说道:
“哥哥,终究是哥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又岂能坐稳汗位?”
“战争,是需要钱的。等他……在前线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那这片草原,连同整个北境的财富,便都是您的了。”
呼赤儿那双狭长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笑!他接过那份路线图,看向自己哥哥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即将被榨干所有价值的……死人!
一碗水,端得平平!
两份礼,却淬满了足以让兄弟相残的剧毒!
两个自以为是的王子,都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被选中的天命之子!他们看向沈素心的眼神,已经彻底被欲望和野心所填满!
然而,就在他们被迷得神魂颠倒之际——
“哈哈……哈哈哈哈!”
主位之上,老可汗铁木格,突然,发出了一阵苍凉而雄浑的大笑!
笑声,如同一盆冰水,让两位王子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父汗,正用一种,如同在看三只跳梁小丑般的眼神,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好!好一个北境女王!好一个……两全其美!”
铁木格缓缓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沈素心完全笼罩。
“你的‘诚意’,我已经收到了!”他那苍狼般的眸子里,闪烁着老奸巨猾的光芒,“如此绝色,又如此识大体,合该成为我黄金家族的女人!”
“传我将令!”他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
“三日之后,王庭将举办最盛大的婚宴!让全草原的子民,都来看看,我铁木格的两个儿子,是如何‘共娶’这位,来自南朝的……绝世尤物!”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冰冷与残忍!
“在婚宴之前,为了女王的安全,也为了表示我们草原的敬意……”
“——来人!请我们的女王殿下,去她专属的‘凤凰帐’里,好生歇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此言一出,孛儿斤和呼赤儿的脸色,同时一变!
他们瞬间明白了!
父汗,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
这,名为款待,实为……囚禁!
夜,深了。
帐外,是鞑靼人彻夜狂欢的喧嚣。帐内,却是一片死寂。
沈素心静静地坐在那张铺着整块雪狼皮的软榻之上,脸上,没有丝毫身陷囹圄的慌乱,平静得可怕。
老狐狸,终于还是上钩了。
她知道,这三天,将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就在此时!
帐篷的门帘,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掀了开来!
一道魁梧的身影,带着一身的酒气和寒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来人,赫然穿着一身鞑靼千夫长的皮甲,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是赵猛!
但他此刻的模样,与北境那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判若两人!他,更像一个,真正的,茹毛饮血的草原恶棍!
他一步一步,走到沈素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他“主母”的女人,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用黑布包裹的东西,重重地,扔在了沈素心的面前。
黑布散开,露出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人头!
那人头,赫然是,今日在大帐之上,为沈素心引路的北境使者!
沈素心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听赵猛,用一种,充满了嘲弄和恶意的声音,缓缓开口了。
“女王的‘诚意’,我们收到了。”
“这是,我们大汗,赏你的‘回礼’。”
他顿了顿,向前一步,那张狰狞的脸,几乎要贴到沈素心的脸上,声音,更是压成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恶魔般的低语。
“现在,轮到我了。”
“我,也给你备了一份‘回礼’……”
“——不知你,敢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