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墙根下立着一个木制的兵器架,上面挂着长枪大刀,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但擦拭得乌黑锃亮,透着一股子冷冽的寒气。
院子中央,还摆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石锁,旁边是一截磨得光滑的木桩。
整个院子,没有寻常人家那些鸡笼鸭舍,也没有堆放杂物的柴火垛,处处都透着一股习武之人的简练和硬朗。
江小满暗暗咋舌。
这位陈大爷,果然不是一般人。
陈振林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打量,只是自顾自地朝堂屋走去,声音从前面传来。
“东西放灶房。”
“好嘞!”周逸尘应了一声,熟门熟路地拎着那两块狍子肉就往东边的灶房走。
江小满赶忙提着点心和罐头跟了上去。
灶房里同样干净得不像话,锅碗瓢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水缸里的水清澈见底。
等他们把东西放下,从灶房出来的时候,陈振林已经坐在了堂屋的八仙桌旁,桌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了三个粗瓷碗,正往里面倒着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坐。”
陈振林指了指对面的长凳,言简意赅。
“谢谢师父。”
周逸尘拉着江小满坐了下来。
江小满有点拘谨,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
堂屋里很安静。
只听得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陈振林端起面前的粗瓷碗,喝了一口白开水,眼神却一直没离开周逸尘。
他把碗放在桌子上,语气平淡地问道:“你想好了?”
听到这话,周逸尘心中一喜,急忙站起身来,对陈振林道:“师父,我想好了。”
陈振林板着脸,一脸正色的说道:
“我这一门,没什么繁文缛节,但有三条规矩。”
“第一,不得仗技欺人,为非作歹。”
“第二,不得数典忘祖,欺师灭祖。”
“第三,所学之拳,非到生死关头,不得对普通人下死手。”
“你能做到吗?”
“徒儿能做到!”周逸尘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铿锵有力。
陈振林点了点头,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丝。
他端起面前的一碗水,推到了周逸尘面前。
“我们习武之人,不讲究那些虚的。”
“以水代茶。”
“喝了这碗水,你就是我陈振林的徒弟。”
周逸尘没有丝毫迟疑,双手恭敬地端起那只粗瓷碗,举过头顶。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他双膝弯曲,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咚!
一声闷响,听得江小满眼眶一热。
她知道,这一跪,代表的不仅仅是师徒名分,更是一份传承。
周逸尘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将碗里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一滴不剩。
“好。”
陈振林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站起身,亲手把周逸尘扶了起来。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陈振林的徒弟了。”
“是,师父。”周逸尘恭敬地应道。
礼成。
堂屋里那股紧绷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陈振林重新坐下,指了指长凳。
“都坐吧。”
这一次,江小满感觉自在多了。
她看着周逸尘,眼里全是骄傲。
陈振林瞥了她一眼,又看向周逸尘,语气平淡地说道:“快中午了,等会留下吃个饭再回去。”
这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通知。
“诶,好嘞!”周逸尘笑着答应。
江小满一听,眼珠子一转,立刻站了起来。
“师父,您跟逸尘说话吧,中午这顿饭我来做!”
陈振林闻言一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一个人过惯了,平日里不是随便下点面条,就是啃两个窝头对付一口,还从没哪个小辈敢在他面前说要下厨的。
周逸尘也笑着说:“师父,您就让小满露一手吧,她做饭可好吃了。”
他知道江小满的性子,与其让她在这拘束地坐着,不如让她找点事干,她反而更自在。
陈振林打量了一下江小满,那姑娘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笑着点了点头,那态度,可比对待周逸尘的时候温柔多了。
“灶房在那边,米面油盐自己找。”
“好嘞!”
江小满得了令,像只快活的小鸟,兴高采烈地就往灶房去了。
周逸尘不放心,也跟着站起来。
“师父,我去帮她打个下手。”
“嗯。”陈振林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灶房里,江小满正在熟悉环境,把灶台和案板都打量了一遍。
她先是利索地把灶台和案板用抹布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淘米下锅,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沓。
周逸尘则主动担起了烧火的活。
“逸尘,咱们带的那块狍子肉,我给师父炖了吧?冬天吃这个,暖和!”江小满一边切着菜,一边说道。
“行啊,你看着安排。”周逸尘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火苗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江小满手脚麻利得很。
那两块肥瘦相间的狍子肉,在她手里很快就变成了大小均匀的肉块。
焯水,撇去浮沫,然后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爆香。
肉块下锅,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瞬间就在小小的灶房里弥漫开来。
江小满又在陈振林的菜窖里翻出了两个土豆和一个萝卜,三下五除二就切成了滚刀块。
叮叮当当的切菜声,锅里咕嘟咕嘟的炖肉声,还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清冷的院子,一下子就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堂屋里,陈振林闻到灶房里传来的香味,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等江小满把一海碗热气腾腾的土豆炖狍子肉端上桌时,老头子的眼睛都亮了。
金黄色的汤汁包裹着每一块肉,土豆炖得软烂,萝卜吸收了肉香,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除了这道硬菜,江小满还炒了个酸辣白菜,又用白面蒸了一锅馒头。
“师父,吃饭了!”周逸尘给他盛了一碗饭,又夹了块最大的狍子肉放进他碗里。
陈振林“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先是夹了一块肉,吹了吹,放进嘴里。
狍子肉炖得火候正好,软烂脱骨,肉香四溢,却又没有多少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