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放她回家这个大的要求,给点吃的显然容易满足得多。
大胡子果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丫头突然变乖了,还只提了这么个小需求。
他皱着眉,从包袱里掏出那块没吃完的干饼,掰下一小块,粗鲁地塞进程庭芜嘴里。
“拿去吃!别磨蹭,吃完了马上走,可别耽误了时辰!”
大胡子将干饼塞到程庭芜嘴里,便直起身靠在枯树上,双手抱胸盯着她,显然是怕她又耍什么花样。
程庭芜叼着饼,侧过身子,抬了抬手腕,示意大胡子给自己松绑。
大胡子低头瞥了眼她的手腕,心想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腿还绑着,就算松开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弯腰蹲下身,伸手解开了程庭芜手腕上的麻绳。
绳子刚一松开,程庭芜就轻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也顾不上饼子又干又硬,捧着那块小饼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干硬的饼渣刮得喉咙发疼,她却吃得飞快,一边吃一边悄悄用余光观察大胡子。
现在吃下这口东西,不仅是为了缓解饥饿、保存体力,更是为了让大胡子放下更多戒心,为接下来套话埋下伏笔。
饼子很快就见了底,程庭芜舔了舔嘴角的饼渣,喉咙却因为干硬的饼渣变得更渴了。
她抬眼看向大胡子,声音放得更软:“我……我有点渴,能不能再给我点水喝……”
大胡子闻言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孩子事多,但看她刚才吃饼时乖顺的模样,又想起她毕竟是要拿来卖钱的,总不能渴出个好歹。
便不耐烦地从包袱里掏出水囊,拧开盖子,往程庭芜摊开的手心里倒了些,粗声说:“快点喝,别洒了!”
程庭芜双手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干渴,精神状态也明显好了些,连带着脸色都比刚才红润了一点。
大胡子见她喝完,同时站起身:“行了,喝也喝了,吃也吃了,该赶路了,再磨蹭天就要黑了。”
“叔,等等!”
程庭芜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懵懂与急切。
“你抓我,是不是想要钱呀?”
“要是为了钱,你把我送回家好不好?”
“我阿娘可有钱了,她肯定会给你很多很多钱,比你把我卖到别的地方多得多!”
大胡子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郊外格外刺耳。
“你这丫头,倒还不算太傻!”
“我知道你阿娘是程清沅,是城里有名的酿酒大户,是个厉害角色,也知道她疼你,为了你能掏钱赎人。”
他笑够了,才收敛了笑意,摇了摇头,“只不过可惜啊,我这回抓你,可不完全是为了钱。”
“不为钱?那为什么要抓我呀?”
程庭芜故意睁大眼睛,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心里却暗自紧张,终于要说到关键处了。
大胡子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要怪,就怪你挡了别人的路,偏偏自己心眼又傻,没什么防备,自然是玩不过人家。”
“挡路?”程庭芜皱起小眉头,满脸困惑,“我就是个小孩子,能挡谁的路呀?”
她是真的想不通,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就成了挡路的人?
大胡子看了她一眼,像是觉得跟一个小孩解释太多也没用,又像是懒得细说,只含糊道。
“你也不必想那么多,说白了,你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就是命不好,上一辈的恩怨,连累到你身上了。”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真要怨的话,就怨你爹吧,要不是他当年做的那些事,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麻烦。”
“我爹?”程庭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困惑。
在这个幻境里,她与爹爹林砚深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可记忆里的爹爹,会轻轻捏她的脸颊,会给她讲睡前故事。
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招惹祸事的不靠谱之人。
上一辈的恩怨?爹爹当年到底做了什么,竟会连累到她身上?
无数个疑问在她心头打转,可没等她再追问,大胡子已经失去了耐心。
“别问东问西的,跟你个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
大胡子粗声打断她,伸手就将她重新按倒在地,三下五除二地用麻绳绑住她的手脚,连带着嘴巴也被破布再次堵住。
随后,他扛起装着程庭芜的麻袋,迈开步子继续赶路,只留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郊外渐行渐远。
接下来的两天,程庭芜几乎都是在颠簸中度过的。
白天被塞在麻袋里,只有偶尔停下休息时才能透口气,晚上则被扔在破庙里,靠着一点点干粮和水勉强维持体力。
大胡子赶路赶得急,显然是怕夜长梦多,直到第三天傍晚,他们抵达了一个陌生的小镇。
大胡子见四周人迹罕至,又觉得已经离得足够远,便打算找个合适的买家,把程庭芜卖掉。
他找到了镇子边缘一间破败的院子,敲了敲院门上的铜环。
不多时,一个穿着花布衫、脸上涂着厚粉的老鸨就开了门,眼神精明地上下打量着他,又往他身后瞅了瞅:“什么事?”
“带了好货来,给您瞧瞧。”大胡子拍了拍肩上的麻袋,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
“这丫头虽说现在看着狼狈,可底子好得很,皮肤白,眼睛亮,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胚子,送到你那楼里,保管能成头牌!”
老鸨挑了挑眉,显然没完全信他的话,只撇撇嘴。
“别光说好听的,我得先验货,要是个歪瓜裂枣,或者身子有毛病,可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大胡子连忙点头:“没问题!验货就验货!”
说着,他把麻袋放在地上,解开扎口的绳子,伸手将程庭芜拽了出来。
他粗鲁地扯掉她嘴上的布条,又松开了绑着她手脚的麻绳,推了她一把:“站好,让妈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