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桌上的热闹瞬间淡了几分。
众人都知道贺云骁的性子,此刻见他动了怒气,谁也不敢再反驳。
高文州脸上的笑意僵住,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喏喏道:“我……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程庭芜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也凝重起来,轻声开口:“贺大人的顾虑我懂,但我总觉得,器灵复苏与坤玉降世之间,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抬眼看向众人,语气郑重,“那些器灵作乱,或许正是为了拖缓我们的脚步,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
“它们伤及无辜百姓,若只顾着追寻坤玉而放任不管,那与我们拯救世人的初衷,岂不是背道而驰了?”
贺云骁沉默着没说话,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坤玉事关重大,拖延一日便多一分变数,可眼睁睁看着百姓受难,又绝非他们所愿。
一时间,他只觉得左右为难,眉宇间的烦躁更甚,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沉了几分。
程庭芜见气氛凝滞得有些发闷,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喊了声:“伙计,结账。”
不多时,那穿靛蓝短褂的伙计便噔噔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了几下,笑眯眯地报数:“客官,您这桌一共是三两六钱银子。”
“什么?”高文州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瞪大了眼睛,“就这几盘海鲜加一碗汤,要三两多?”
他在心里掂量着,这钱够寻常人家过小半年了。
梅映雪也咋舌:“这也太贵了吧……”
伙计连忙笑着解释:“客官您有所不知,今儿个的石斑鱼和西施舌都是刚从深海捞上来的,出水价就高;皮皮虾也是挑的最大最肥的,后厨师傅现杀现做,鲜度可是顶顶的。”
“咱青澜城的海货,就是这个价,一分钱一分货呢!”
高文州眉峰一挑,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上下打量了伙计两眼:“哦?是吗?我瞧着你这算盘打得噼啪响,该不会是看我们几个是外乡人,就想趁机坑一笔吧?”
伙计闻言顿时慌了,连忙摆着双手往后退了半步:“客官说笑了!小的万万不敢!咱浪里鲜在青澜城开了十几年,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绝不敢做欺瞒顾客的勾当!”
“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这就去府衙报官,小的敢跟着对质!”
程庭芜见伙计急得额角冒汗,便抬手按住还想说话的高文州,温和地开口:“不必不必,是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这边的物价,让你见笑了。”
说罢便从钱袋里数出银子,指尖捏着银锭递过去,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肉痛。
虽说夏寻雁临行时给她们塞了不少银两,瞧着是够支撑许久,可出门在外哪处不要花钱?
住店、买马、添置物件,偶尔遇上需要打点的关节,银子流水似的往外走。
这才刚走过两个首府,程庭芜越想越觉得心头发紧,要是前半程只顾着吃爽睡舒坦,把银子霍霍光了,后半程怕是要风餐露宿,狼狈不堪。
伙计接过银子,麻利地找了零,陪着笑说:“客官理解就好,慢走慢走!”
程庭芜将找回来的碎银仔细收好,暗自打定主意,往后还是得省着些花,能省的地方绝不能大手大脚。
等伙计走远了,高文州还在念叨:“这沿海的东西是鲜,就是太贵了……”
一行人出了酒楼,顺着邻街慢慢走着,打算先寻家客栈安顿下来。
不料刚走过街角茶楼,楼内突然传出一阵尖利的惊呼声,紧接着,客人们像潮水般涌了出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
“死人了!里面死人了啊!”
程庭芜等人脸色骤变,贺云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个正往外冲的年轻男子,沉声道:“别急着跑,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被拽住时吓得浑身一颤,看清几人神色沉稳,心中不由自主的安定了几分,才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
“刚、刚才我们都在茶楼里听书喝茶,那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我们都听得入了迷。怎知讲到最要紧的地方,他突然就停了,嘴巴半张着,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底下的人都急着催他往下说,他僵了片刻后,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脖子梗得笔直,然后——”
男子猛地打了个寒噤,声音都在发颤:“他、他嘴巴大张着,竟从里面吐出一节血淋淋的断舌来!红的白的混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还想往前走,嘴里呜呜哇哇的,不知道想说什么,刚挪了两步,就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嘴里、鼻孔里全往外冒血,当场就没气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沉了几分。
程庭芜蹙眉道:“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出事吗?”
男子连忙摇头:“暂时没瞧见……但那场面太吓人了,我们哪敢多待,都只顾着往外跑了!”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满脸警惕地问:“你们……你们是谁啊?我凭什么跟你们说这些?”
不等众人回应,他便使劲一甩胳膊挣脱了束缚,转身就往人群里钻,一边跑一边回头嚷嚷,“赶紧跑吧!这茶楼里肯定有古怪,邪乎得很!再待着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望着他仓皇远去的背影,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神色凝重。
程庭芜从怀中掏出溯灵罗盘,指尖轻轻拂过盘面。
罗盘指针本该对器灵的气息极为敏感,可此刻指针却纹丝不动,盘面的纹路也黯淡无光。
她眉头微蹙,有些困惑地开口:“若是器灵作恶,溯灵罗盘理应有所感应才是,可你们看,它现在半点动静都没有。”
梅遇青凑过来看了一眼,沉吟道:“难道并非器灵作祟?可方才那男子描述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不似人为。”
梅映雪也跟着点头,脸上带着不解:“是啊,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断舌而亡?”
程庭芜将罗盘收回怀中,目光投向茶楼大门:“罢了,不管是不是器灵在作祟,这桩命案如此诡异,咱们总该去打探一番。”
她抬步率先朝里走,“进去看看便知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