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自视清高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不屑于理会你认为粗鄙之人,如今跌了跟头可懂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再练几十年,也追不上如今的她。你该庆幸她有分寸,她今日若是认真起来,别说让三招,你一息之内必死无疑,别整日高高在上,鱼儿进退得宜,爱护亲族,身手了得,你整日挂在嘴边那些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调调,于她而言轻如鸿毛,不值一哂!她这样的姑娘,是不可能一步一颤伤春悲秋的,也不可能吟诗作画附庸风雅,那不是她要走的路。”
“别整日什么也看不上,你且好好想想吧!”
关蔺河厉声说完,拂袖而去。关德云看着次子如遭雷亟、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听长子话已说透,便也省了说教,只是嘴里啧啧称奇地感叹着“鱼儿着实厉害”,与客卿路之礼一同离开了院子。
偌大的庭院,瞬间只剩下关蔺溪一人,以及不远处屏息侍立的仆从。
“二少爷……”常齐小心翼翼地走近,想去拿他手中紧握的剑,却发现他指节都捏得发白。
“下去。”关蔺溪声音喑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常齐拿过那把冰冷的、象征着他今日彻底失败的长剑,悄然退下。
阳光刺眼,院中草木无声,关蔺溪孤零零地立在空旷中央,失魂落魄,犹如一尊褪色的石雕。
羞愤、悔恨、茫然、还有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的冲击感,混杂在他脑海中翻江倒海。关蔺河的话,反复在他脑海中炸响。
——
巳时正刻,梅花巷外。
车轮辚辚,打破了关家院门外的宁静。三辆马车载着关氏族长、几位族老以及关家亲近的堂兄弟、叔伯婶娘等十余人,稳稳停在巷口。
在关蔺河的引导下,一行人进了关家又出来,接着又进了宋家,简短的寒暄后,众人纷纷登上早已备好的几辆牛车和马车,并关家族亲带来的马车,一路朝着宋家村驶去。
这一次,封奎没有再让宋虎跑着去,让宋虎大松了一口气。
宋大山看完宋鱼教训关蔺溪便提前回了村,此时村口已经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看到车队驶来,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鱼儿家人来了!”
“是京城来的人。”宋鱼他们并未向村里人说过关德云是三品大员,众人只以为一家只有关蔺河是个官身,如此也够让人敬仰的了。
“快快,让路,让马车进去!”宋铁竹大声呼喝,人群让了路,马车上的方莲探出头来,让众人吃了午食后晚些都去祠堂,他们先回去准备些东西。
心急的人都往祠堂去等着了。
“猴子!阿亮!根子!”宋虎爬出车辕,开心地喊着小伙伴,不愧是孩子,每次回家都像是分别了许久。
猴子招手大声喊他,宋虎跳下车朝着伙伴跑去,宋豹和宋鸢时也跟着后面跑。
宋鱼家小院,此时已是热火朝天,香气四溢。
几口大锅支在阳沟后面,灶膛里柴火烧得正旺,蒸腾的热气混着浓郁的肉香,弥漫了整个院落。
堂屋里也摆开了两张桌子,上面堆满了各式点心瓜果。
王春香在火塘边将手中的锅铲翻炒得滋滋作响;大小周氏则在案板前利落地切菜、择菜。
堂屋、院子、阳沟帮忙的人们穿梭不停。
“看到人了没?”王春香在堂屋中大声问。
趴在院子边上的宋红玉大声回应:“娘,鱼儿他们回来了!好多车啊!”
去年,他们宋家村还只有村长家有一辆露天牛车,如今马车队都入村了,宋红玉感觉很是恍惚。
“鱼儿他们回来了。”宋苗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喊。
“来了来了!”王春香擦着手出来,阳沟后又出来几人,是宋老二、宋小山和宋青石几人,他们昨日特意去猎了一头鹿一头野羊,还是活猎的,今日一早才杀了,还有村中收来的几只鸡鸭,如今阳沟后面全是肉食,就等着认亲宴上给村人上些好菜。
许多肉食已经处理好,王春香在炒菜,大家到了便能先吃午食。
院子不够放马车,便全停在了路上。宋家人、关家人、关家族人,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宋鱼家。
“来来来,欢迎欢迎,快快上座!”宋老二的大块头在人群中穿梭,与宋铁竹和宋杰、宋青石、宋大山等一起去招呼远到的客人。
现场热闹不已。
按照关蔺溪的性格,他此时应当是在心中暗暗腹诽宋家村的人粗鄙,可是今日一早他刚刚得来教训,还未曾回过神来,此时看着宋家村男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样子,一点也不敢再轻视。
看在他眼中,竟觉得这整个村落仿佛卧虎藏龙,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份自视甚高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草木皆兵的、对武力的全新认知。。
西南地区与其他地区不同,族中女子同样入族谱,只不过若是其外嫁,则要记下“适某地某姓”,其后代不入族谱。
云湖云阳相邻不远,两地对族谱的做法自然也相通。
宋鱼虽然是捡来的孩子,然而宋刚当初也将她当成了亲生,她三岁时已经将她的名字记入了族谱当中。
用餐时,大家便边吃边讨论宋鱼上两家族谱的问题。
宋德自然是不愿让宋鱼从宋氏族谱中划出,他心中认定了亲情能牵绊的东西有限,唯有氏族,会让大家捆在一起,荣辱与共。
此前他也曾同方莲说过,方莲也说若是宋鱼愿意便入两族,她的情况特殊,如此也能两边都顾上。
关家那边自然也得了关德云的叮嘱,如今关德云官居三品,他说话的分量自然很重,且宋鱼受宋氏一族养了十二年,寻回来便要让人换族,也很难有理。
如此两边便在用餐时将事情定了下来。
在宋家村便只需要摆认亲宴、在祠堂中敬告祖宗、在宋刚夫妻牌位前烧香说一声便可。
用完午食,大家一起到祠堂敬告祖宗,宋鱼是女子,虽入族谱却不可进祠堂,她只得与方莲一起,在祠堂门口上了香跪拜,族长等人在祠堂中做了什么,她自然不关心。
告了祖宗,当下族中便在祠堂大屋中举办了宋鱼的认亲宴,此时刚用了午食不久,大家不够饿,然而全坐上了桌,关蔺河从酒楼订了二十桌酒宴,加上宋老二他们准备的东西,吃食多出来许多。
李兰花提前喊了话,让村里人全来,吃不完的各家打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