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县衙内万籁俱寂。
沈遇刚刚从书房出来,洗漱完躺下。
就在他酝酿睡意时,突觉自己正被一道火热的视线牢牢锁定。
惊得他猛然睁开眼。
朦胧月色从窗棂挤进来,床前果然立着个人影,轮廓隐在暗影里看不真切,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被褥,与他之间距离不足一尺!
“来……”沈遇喉结一动,刚要扬声唤人,一只温热的手猝不及防捂住他的嘴。
“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沈遇非但没松口气,心反而揪得更紧了。
等那手松开,他忙往床里缩了缩,将锦被拉到了下巴,将自己完全遮住,“乌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不会是……终于按捺不住,要趁这深夜对他……
越想心越慌,指尖攥紧了被角。
“带您去见个人。”乌云川伸长脖子凑了过去,温热的气息扫过他的耳畔。
“见谁?”沈遇心中一紧。
“见一个您现在最想见的人。”乌云川神神秘秘的说,随后又道:“别废话了,动作快一点,一会儿天亮了会被人发现。”
说话,就把挂在一旁的外衫递给沈遇,让他赶紧穿上。
“夜已深,有什么事不如等天亮再……”沈遇可不想当着这个女恶霸的面穿衣。
“别等了,咱俩干的事现在见不得光,您赶紧穿上衣服,我马上带您过去。”
嘿嘿,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大人在见到文佑堂后,对她感激涕零的脸了。
见……见不得光!
这深更半夜的,她要带自己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乌云川越是催,沈遇越不想动。
这姑娘对他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可不想羊入虎口。
眼看他磨磨蹭蹭,乌云川没了耐心。
指尖在他身上状似随意的一戳,沈遇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利落地抓起外衣,三两下给他套上,俯身一抄,径直将他拦腰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外走。
被扛在肩头的沈遇欲哭无泪。
方才真该放声大喊,把张捕头他们招来。
如今倒好,被这姑娘像扛麻袋似的掳走,天知道她要做什么。
随着离县衙越来越远,沈遇只觉眼前的路越发熟悉。
这不就是去乌云川家的方向吗!
那栋自己批给他们一家暂时居住的凶宅!
不等沈遇想明白乌云川的目的,她就已经扛着沈遇直接跳进了院子里。
“哥,我把人带来了。”一进堂屋,她就小声喊道。
乌引章从房间内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乌云川扛着衣衫不整的沈遇。
而沈遇跟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任他家小妹扛着。
“你把他点穴了?”乌引章挑眉。
“没法子,大人不配合。”乌云川把沈遇放下,一边为他解穴一边嘟囔,“怕闹出动静,只能来硬的。”
穴道一解,沈遇腿一软,差点栽倒,扶着桌子才总算站稳。
一路过来,胃里被颠得翻江倒海。
他捂着胸口,面色发白:“乌姑娘,你究竟要做什么?本官好歹是朝廷命官,你怎能如此无礼!”
先前他总想着她性子直率,多有纵容,没想到她竟变本加厉。
这等悍妇,日后断不能再姑息!
“大人莫怪。”乌引章见他真动了气,忙上前打圆场,“您若知道我妹妹为您做了什么,保管气就消了。”
沈遇眉峰紧蹙,显然不信,怀疑都写在了脸上。
“哥,直接带大人去看就是了,说那么多干嘛。”说着,她拉过沈遇的手,把人直接往房里拽。
文佑堂现在被安置在她爹房中。
本来乌云川是打算把人安置在她哥房中的,但她哥说什么也不同意。
后来二人商量过后,决定牺牲他们亲爹的房间,用来给文佑堂养伤。
好在李明智还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房间不经自己同意就被一双儿女牺牲掉,非得气炸不可。
当沈遇被强行拉进了李明智的房间,并看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文佑堂时,沈遇的脸色瞬间大变!
“老师!”他心头剧震,猛地挣开乌云川的手,快步扑到床边,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他伸出手指,指尖探向文佑堂鼻息。
直到感觉到一丝温热的呼吸,他才暂时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又瞬间面沉如水。
“是你们去青州府天牢劫的人。”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句。
“是啊。”乌云川双手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得意。
“其实劫狱的只有我妹妹,我只是负责接应而已。”乌引章摸了摸鼻子,没和自家妹子抢功。
沈遇眸光深不见底,看向乌云川:“为何要做这种事?”
“因为我想你高兴啊。”乌云川指着床上的文佑堂,半点不害臊,“我听孟师爷说,你因为他被抓了所以心情不好,连饭都不吃了。”
“这丫头怕您把自己给饿死,才琢磨着去劫狱。”乌引章在一旁帮腔,语气里满是‘你看我妹对你多上心’的意味,“大人您瞧,我妹妹对您,那可是一片痴心,除了她,谁肯为您冒这杀头的险?”
感动吧?快感动得以身相许啊!
乌引章暗戳戳的想着。
沈遇确实心头一热,可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有惊、有怕、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你不必为我做这些。”他沉默片刻,声音低哑。
“怎么不必?”乌云川瞪圆了眼,一脸理所当然,“咱们早晚是一家人,你想救的人,我自然要帮你救。”
沈遇喉头哽了哽,没接话。
他从未想过要和这姑娘成一家人。
“老师这是怎么了?”他轻咳一声,转开话题,目光落在文佑堂苍白如纸的脸上。
乌引章叹了口气:“他这是中了毒。
小妹去晚了一步,他被人灌了奇毒,若不是小妹身上有保命的药丸,您这位老师必死无疑。”
沈遇眸光骤黯。
青王竟要杀人灭口!
“这毒可有解?”他追问,声音发紧。
“能解,只是麻烦些。”乌引章眉头微蹙。
“药材的事我来想办法,无论多珍贵的药材,我都会想办法为你寻来。”沈遇道。
“药材是一部分。”乌引章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我为什么要帮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