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神和语气，没有一点怜惜。
看着，哪里像是对待自己后院女子的态度。
冯姨娘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抬起头看了陈瑾风一眼，便立刻吓得垂下眼帘，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实在狼狈。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乍然经受了这种事，哪能那么快恢复过来，更别提面对陈瑾风冷厉摄人的逼问了。
温宁眉头微蹙，刚想开口说什么，冯姨娘颤巍巍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起，“确实……确实是我对不起宁儿。我承认，我从一开始接近宁儿，就是……就是有目的的，呜……但宁儿对我很好，比我很多所谓的家人都对我好，我不想……不想再助纣为虐了，我什么都愿意说，但我有一个请求……主公……”
她说着，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道：“能否……能否帮我护住我弟弟？他是我天底下，唯一在意的人了……”
陈瑾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淡声道：“可以。”
冯姨娘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温宁，道：“是……我父亲和淮阴侯指使我，让我探查都护的事情的，但……我哪有能力去到都护身边？都护根本不搭理我们这些后院的姨娘，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打起了宁儿的主意……”
淮阴侯，便是冯家如今的家主，冯家大爷。
冯家大夫人瞳孔猛地一颤，失态地大声道：“七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侯爷和你父亲怎会……怎会指使你做这种事！”
“怎么不会！他们不但指使我，还用我和我弟弟的命威胁我！”
埋藏在心里这么久的秘密终于能说出口，冯姨娘的情绪一下子崩了，猛地撸起自己两边的袖子，露出了上面斑驳可怕的伤痕，绝望地低吼道：“这些……这些……这所有的伤痕，都是我那好父亲打的！不止我手上有，我身上……身上也有！他打我，是因为我不想配合他做这些阴私事，是他不满意我这么久了，还没法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这么命苦！进了都护府后，我满心以为我终于能摆脱冯家了，却没想到，只是进了一个更可怕的地狱！头一年多，我父亲和侯爷还没逼得我那么紧，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我，要我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机会，把都护府能找到的所有情报都告诉他们，如果我做得好，他们会保我和我弟弟一辈子衣食无忧。”
“后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态度越来越急，做事……做事越来越极端！我身上这些伤疤都是他们这大半年打的！他们不但打我，还威胁我，若我还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我和我弟弟的命就没必要留了！我没有办法，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才找上了宁儿呜呜呜……宁儿，你原谅我，原谅我……”
温宁看得心一阵紧缩，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我不怪你，但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从我身上能探查到主公的情报？你都和冯家人……说了什么。”
若冯姨娘已是发现了她和陈瑾风的关系，并告诉了冯家。
那她以后，就不能再像先前一般，抱着能远离这一切的轻松心态了。
“我……我也不知道从你那里能不能得到有用的情报，但在我可以接近的人里，你是离主公他们最近的人了。”
冯姨娘哽咽着道：“你一直在给无忧姑娘看病，而且……我总觉得，你……你身上还有什么秘密……那时候，我父亲和侯爷逼得紧，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跟他们说，你……你身上很有可能有关于主公的重大情报……如果我不这么说，让他们觉得我在积极地行动，他们……他们会打我打得更狠……对不起，宁儿，对不起……”
温宁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他们还没有明确地知道她和陈瑾风的关系。
她抿唇看着冯姨娘，轻声道：“你也是被逼的，而且，你到底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不怪你。”
周围的人却忍不住悄悄瞥向脸色仿佛死人般难看的冯家几位夫人。
夭寿哦！虽然大伙儿心知肚明，晋国现在很多世家暗地里都十分不满大都护对世家的态度，但哪有人敢明着说出来啊！
冯家这是要反了啊！竟是这般不择手段地探查都护府里的情报！
而且，他们竟是沦落到了威逼一个弱不禁风的女流的份上，冯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系列举动，简直像是被逼急了的畜生啊！
冯家大夫人拼命稳着自己的情绪，道：“都护，这其中定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冯家对都护忠心耿耿，还请都护明鉴……”
“误会？”
陈瑾风冷笑一声，凤眸微眯，“我记得，今天的宫宴，淮阴侯说身子不适，所以没来吧？”
冯家大夫人的心颤了颤，连忙道：“是，我家侯爷最近确实身子不适，昨儿个还咳了一晚上，这才不敢来赴宴，怕影响了周围人赴宴的心情……”
“那……”
陈瑾风眼帘微垂，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冯家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来赴宴的其他冯家郎君，怎的也不见踪影？”
冯家大夫人的眼眸猛地瞪大。
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某些方面的直觉高于一般人。
她想起了，最近这段时间自家夫君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愤怒暴躁，晚上更是常常睡不着。
不止她夫君，冯家其他掌权的男人，无不神态诡异，乌云盖顶。
她也曾经问过自家夫君，然而，冯家的男人向来强势霸道，不喜欢后院的女子插手他们的正事，她问了后，只是遭来了夫君的一顿怒斥，那之后便也懒得问了。
方才也是，她听闻七娘出事了，立刻就要赶过去，那时候就在她身边的二叔一脸欲言又止，甚至想阻止她们过去，只是晚了一步。
这会儿，看着面前俊美邪魅给人巨大压迫感的大都护，想着这段时间的种种不妥之处，冯家大夫人身子微微颤抖，不无绝望地道：“可是……可是冯家出事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一个兵士突然匆匆跑了过来，在陈瑾风耳边说了句什么，陈瑾风的脸色顿时更沉了。
他嘴角一扯，那双形状完美却暗藏危险的凤眸冷冷地看了冯家大夫人一眼，道：“冯家二爷和三爷方才趁宫门守卫不备，直接骑马冲出了皇宫。冯家大夫人，想想冯家当年是怎么起家的，这一切，不过是因果报应。”
说完，转身，就带着陈瑾斯大步往外走。
冯家是怎么起家的……
冯家当初只是晋国一个不起眼的世家，后来，是靠卖官鬻爵这种阴私生意，才赚取了大笔银钱，一跃而起，成了晋国有头有脸的世家。
这件事，是冯家隐藏最深的秘密。
她想起朝廷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觉得后背的衣服直接被冷汗浸湿浸透了，差点就要撑不住跌坐在地。
不远处，陈瑾风他们刚走了两步，就又有一个兵士匆匆跑了过来，在陈瑾风耳边说了什么。
陈瑾风脸色猛然一变，比听到冯家那两个男人强行离宫时的脸色更难看，快速回头，眉头紧皱地看了温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