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做得可还合心意?”
到了茶楼,沈云姝随刘掌柜走进隔间,后者将桌上一个盒子打开,示意她查看。
沈云姝只看一眼就知道刘掌柜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茶楼的茶水饮子同饭馆的菜名一样,都是写在木板上挂在墙上,进来的客人一眼就能看见。
而茶点专供雅间客人,最好有专门定制的菜单。她当时只是提了一句,没想到刘掌柜就采纳了,用了昂贵的青色底洒金硬笺作外封,内页写上茶点套餐的名称。一手正楷工整漂亮,定是专门请的书法能人。
名字起的也好听。
雨落天青是绿茶配偏甜口的点心。想象一下,坐在静雅的茶室,雨声淅沥,一杯温暖绿茶,一块微甜糕点,是不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白露未曦是白茶配清口的点心。茶楼常有文人雅士来往。不谈名不谈利,只问风雅颂。一句诗经,正合心意。
藏金点墨是普洱配咸口的点心,普洱如墨,馅料似金,浓郁丰厚。
还有桃之夭夭,四君子会等几种风格不同的设计。
但最让沈云姝惊掉下巴的还是每个餐点后的价目。
一客五两,四君子会后面甚至写的是一客十两?
一茶几点一干果,就能卖几两银子了?三口之家几个月甚至一年的花销?
不愧是汴城最贵的茶楼!
一对比,沈云姝就觉得自己当时狠狠心报的一个月一百两的进价简直就是毛毛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但当沈云姝看过刘掌柜为茶点专门定做的彩瓷荷叶碟,粉琉璃高足盘,虹彩釉莲花口碟等等市面上见都很少见的瓷器,就再也不觉得贵了。
这些容器,每个都值好几个十两了,完全撑得起这客单价。
“这么短时间就能定做出这么漂亮的瓷器,刘伯您真厉害。”沈云姝由衷佩服。
刘掌柜呵呵一笑:“公子有自己的瓷窑,自然要便利些。”
沈云姝瞠目。
魏家到底有多少产业啊?
刘掌柜见她这反应,却是笑笑不语。
他一个拿月例银子的,哪有面子让瓷窑加班加点赶制这批点心碟子?还不是公子亲自发的话。
这菜单还有茶点的名字也都是公子亲自过的手。
就连这定价,也是公子写信来让他把茶楼的价目表呈过去后才定下的。
刘掌柜还记得那天公子喊来九香斋的邱掌柜后,问了他们许多经营的细节。把他们问得冷汗涔涔,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公子不高兴了。
原来是为了这姑娘的一个提议。
刘掌柜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什么来路,但很清楚公子重视的态度。那他就也得重视,不能有一丝慢待。
所有茶点的事,他准备俱全,除了器物,小厮们也受了专门训练,除去泡茶点茶的仪式,连茶点怎么呈给客人都有细致的要求,甚至还有专人唱词。
这全面的商业意识,听得沈云姝都自叹弗如。
新奇,美味,风雅,昂贵,还有强烈的仪式感。拥有这几种属性,茶点想不火都难!
临走时,沈云姝又请教了刘掌柜关于请人帮忙的问题。
“茶楼里无秘方,九香斋我倒略知一二。掌案的师傅个个有绝活,近身帮忙的不是徒弟就是子侄。姑娘年纪虽小,手艺却不输大家,收徒也未尝不是办法。当然,更保险一点,去牙行寻几个手脚伶俐的,花点时间教一教,卖身契握在你手上,更不用担心外泄的可能。”
刘掌柜的建议很实在,沈云姝道了谢,回家和王氏商量了一下。
“也行,就是又要机灵又要手脚勤快的,可不好找,咱从前在沧县也只有玉婶一个得力的。娘下晌跑一趟牙行,让牙人给咱寻摸着,真碰上合适的,就买回来。”
玉婶是王氏生了沈稷后,身子虚,沈老爹寻摸来的帮佣。前头也找过几个,伺候得都不周到,还时常趁王氏不注意躲懒。惟有玉婶来了之后,王氏一天天地见好。后来王氏身体康健,玉婶就回去带孙子了,王氏还难过了好一阵。
买人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铺子里暂时活计还得自己消化。
随着订单量的增多,每天的辛苦已经逐渐超出了沈云姝的预料。
厨房里三口大锅白日几乎不歇,架着蒸屉,灶塘里烈火熊熊,灶塘外热气蒸腾。沈云姝和沈玉春母女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实在受不了,就把揉面的案板挪到了暂时空置的厢房,才勉强扛住没有中暑。
处暑后,秋老虎依旧势头凶猛,田叔送来的西瓜菜瓜成了救命稻草。用井水湃着,热得受不了的时候来一瓤,冰凉凉的,能救命。
沈云姝每日忙得沾枕头就着,河阳军军营里,魏骁的大仗中也是彻夜点灯。
“那边可招供了?”魏骁折起军舆图,捏了捏眉心。
“还没有,那土匪头子是个硬骨头,怎么都不肯说。司马大人已经命人轮班伺候他,只留一口气,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
魏骁微微冷笑:“劫掠官银,罪诛九族。横竖一死,他还真不一定会开口。让司马大人以利诱之,或许更有效果。”
“是。将军,已经子时,您该休息了。”石玉看了眼帐外已升至中天的月亮,提醒道。
“嗯。”魏骁站起身,想起什么又道,“东西可送去了?”
石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中还有点小小的疑惑。
不是已经查清楚那姑娘的爹犯了事,还跟军饷有关,怎么将军还这么关心?
但他也只是想了一下,回答地依旧很快:“送去了,初十开业,崔管家亲自送的贺礼。”
初十?
竟然已经大半个月了。
“此次剿匪结束,先回一趟凉城。”魏骁道。
石玉面露惊讶:“将军往年不是过完中秋才回?”
“今年祖母六十大寿,我等办完寿宴后再走,先回去一趟把事情安排一下。”魏骁简略地解释。
老太太寿辰不是快要腊月了?要呆这么久?
不过朝廷已经和纥族议和了,暂时不会有战事。再说这里离凉城,快马加鞭也就一天半的路,真有事也来得及赶回去。
石玉应了,正要退下,忽听魏骁叫住自己。
“将军?”
“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石玉挠挠头,离开了大帐。
魏骁捏了捏指尖,表情有点奇怪。
他其实是想问问石玉,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想来是他多心了,一个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姑娘,只是有些有趣罢了。
不见面自然就淡忘了。
像想通了什么烦恼,魏骁淡淡一笑,更衣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