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墨黑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为他增添了几分古典而神秘的气息。
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的,看似平静无波,但当你仔细看去,会发现那眼底深处仿佛蕴藏着化不开的浓雾,幽深得令人心悸。
“我叫玄敕。”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磁性,仿佛能冻结空气,“本学期,由我来为大家讲授《美学鉴赏》。”
玄敕……这个名字如同冰锥般刺入云曦的脑海,让她瞬间打了个寒颤,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玄敕并未过多介绍自己,直接开始了课程。
他操作着电脑,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幅油画。
当画面完全清晰时,云曦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幅画极其诡谲!
画面的主体是一片幽暗扭曲的森林背景,树木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
森林中央,有一片朦胧的光源,光源中,站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
那是两个女子的侧影,都穿着白色的长裙,身形窈窕。
一个微微仰着头,眼神纯净,带着一丝迷茫和哀伤,仿佛在追寻着什么,她的周身散发着柔和而脆弱的光芒。
而另一个,则微微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狂狷的弧度,眼神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和绝对的傲慢,她的周身缠绕着如同活物般的漆黑阴影,仿佛来自深渊。
两个身影背对着背,却又仿佛是一个整体的两面。
她们脚下的土地,一半生机盎然,开满细小的白花,另一半则焦黑枯裂,爬满毒虫。
画面的用色大胆而冲突,光影对比极其强烈,充满了一种病态的美感。
这分明就是她和云玄。
那片森林,就是十万大山!
云曦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地盯着那幅画,仿佛能感受到画中那个黑暗身影投来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玄敕开始用他那冰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分析这幅画,他从构图、色彩、光影、象征意义等角度娓娓道来,语言精准而富有感染力。
他谈论着光明与黑暗的依存与对抗,谈论着人性中的纯粹与欲望,谈论着美如何在极致的矛盾与冲突中诞生。
他的分析听起来专业而深刻,但云曦却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在精准地剖析着她的内心,剖析着她与云玄那纠缠不清的关系。
“所以,这幅画真正的核心,并非表面的对立,而是这种源自同根、无法分割、彼此吞噬又彼此成就的……一体性。”玄敕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全班,最终定格在了脸色苍白的云曦身上。
“那位靠窗的同学,”他抬手指向云曦,声音平淡无波,“你来谈谈,对这幅画的感受。或者说……你认为,画中的光与暗,最终会走向何方?是湮灭,还是……融合?”
一瞬间,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云曦身上。
小琳在下面偷偷扯她的衣角,小声提醒,“小曦,老师叫你呢!”
云曦僵硬地站起身,感觉喉咙发紧。她强迫自己再次看向那幅画,画中的景象仿佛活了过来,森林的低语、血仙的嘶吼、池郁的怒吼、安达的悲鸣……无数声音和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
她避开玄敕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漩涡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我觉得,她们……无法真正分离。光渴望黑暗的力量,黑暗觊觎光的纯粹。所谓的湮灭或融合……或许都是一种表象。真正的结局……”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云玄吞噬白骨夫人力量、以及最后被森林之心压制的画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能是无止境的挣扎与共存,在毁灭的边缘维系平衡,在吞噬的欲望中保留一丝人性。”
她的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寂静。
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普通美学鉴赏的范畴,带着一种近乎哲学甚至神学的思辨,以及一种切身的痛苦。
玄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深褐色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赞许?
不,更像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时的冰冷算计,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云曦捕捉到了。
那杀意如此真实,让她如坠冰窟。
而且,越是看着他,云曦越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像一个人。
那个在异世传说中,掀起腥风血雨,令正魔两道都闻风丧胆的玄敕仙人!
虽然容貌完全不同,但那骨子里的孤高冰冷、以及那种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如出一辙。
“很有趣的见解。”玄敕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示意她坐下,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讲解后面的内容。
但云曦的心,再也无法平静。这个玄敕老师,绝对有问题。
那幅画,那个名字,那隐藏的杀意……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还是那个梦境的延续?
下课铃响起,玄敕干脆利落地收拾好教案,径直离开了教室。
云曦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对小琳匆匆说了句“我有点事”,便抓起书包,快步跟了上去。
云曦小心翼翼地跟在玄敕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走得不快,穿过熙熙攘攘的校园林荫道,走向相对僻静的教职工办公区。
他的背影挺拔,步伐从容,墨黑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与他无关,他自成一方寂静的天地。
云曦的心跳得很快,既有跟踪的紧张,也有一种接近真相的迫切与恐惧。
她想知道,他到底是谁?那幅画意味着什么?他眼中的杀意从何而来?
玄敕走进了一栋古朴的独立小楼,那是艺术学院给一些资深教授或特聘教师准备的办公室。
云曦躲在楼外的树后,看着他上了二楼,走进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楼道里很安静,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
她走到那间办公室门口,门没有关严,留着一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