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冰窟中,唯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方才那场与亘古魔念的搏杀,虽无惊天动地的法术对轰,却凶险于神魂本源之间,较之肉身受损更为酷烈。
白秋雨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艰难地拾起那已光华尽失、触手冰凉的莲台。它此刻轻飘飘的,再无之前的灵异,仿佛只是一块雕刻精细的凡铁。但他能感觉到,其内部某种核心并未彻底湮灭,只是陷入了极深的沉眠。那枚碧色玉佩也收敛了所有异象,静静躺在他掌心,温润依旧,却不再传递任何意念。
林清雪的情况稍好,魔气侵蚀的部分冰魄本源被强行抽离,虽伤了根基,但意识清明,反而比燃烧神魂、又强承异力侵蚀的白秋雨恢复得快些。她扶住摇摇欲坠的师兄,将精纯的冰寒灵力缓缓渡入他体内,助他稳住几近崩溃的经脉。
“师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林清雪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抬头望向巨碑,那巍峨的黑色碑体虽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压抑。谁也无法保证,那被暂时压制的存在,会不会再次寻得可乘之机。
白秋雨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镇魔”巨碑,将其形貌、气息,以及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深深烙印在心底。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两人相互搀扶,沿着来时的路,艰难地向上攀爬。失去了莲台光罩的全方位庇护,周遭那接近绝对零度的恐怖寒意再次席卷而来,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向他们的护体灵光。此刻他们灵力十不存一,护体灵光黯淡稀薄,只能勉强护住要害,四肢百骸很快便失去了知觉,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
来时不过片刻的路程,返回时却显得无比漫长。每向上一步,都仿佛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白秋雨意识昏沉,若非林清雪死死支撑,数次以自身为盾为他挡开最凛冽的寒气涡流,他恐怕早已跌落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那片相对“温暖”的冰川裂隙,以及他们来时凿开的冰洞。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冰洞,重返上方冰原的刹那,一股尖锐的警兆同时在两人心头炸响!
“嗖!”
一道乌光,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直射白秋雨后心!时机刁钻至极,正是两人心神最为松懈,体力灵力皆处于最低谷的时刻!
林清雪反应极快,想也不想,冰剑已然受损,她直接旋身将白秋雨推向一旁,同时凝聚残存灵力,一掌拍向那乌光!
“噗!”
乌光与冰掌相撞,并未发出巨响,反而如同腐骨之毒,瞬间侵蚀了林清雪的掌力,一股阴寒歹毒的力量顺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林清雪闷哼一声,整条右臂瞬间覆盖上一层诡异的灰黑色,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啧啧啧,真是感人至深啊。”一个沙哑阴戾的声音,从冰洞外的阴影处传来。
只见一个身着灰袍,身形干瘦如骷髅的老者,缓缓踱步而出。他眼眶深陷,瞳孔闪烁着幽绿色的鬼火,周身散发着元婴初期的灵压,但这灵压驳杂不纯,充满了死寂与怨毒的气息,显然走的不是正道路子。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先是贪婪地扫过白秋雨手中的黯淡莲台和碧色玉佩,然后又落在林清雪那被灰黑之气侵蚀的手臂上,最终定格在她绝美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作呕的淫邪与觊觎。
“玄骨上人!”白秋雨心中一沉,认出了此人。乃是北境冰原上一个臭名昭着的散修,擅长驱尸弄鬼,炼魂夺魄,行事狠辣,为正道所不容。没想到竟在此地撞见!
“看来老夫运气不错,”玄骨上人嘎嘎怪笑,“本想循着此地异动来碰碰机缘,没想到竟能遇到两只如此肥美的‘小羊羔’。青云宗的高徒?嘿嘿,尤其是这位女娃娃,玄冰灵体,真是万中无一的鼎炉胚子!还有你们手中那两件东西……虽然灵光黯淡,但能在此地出现,绝非俗物!”
他早已潜伏在侧,目睹了二人从裂隙中狼狈而出,状态极差,更是看到了那莲台与玉佩的不凡。虽不知下方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趁火打劫、杀人夺宝的心思已然炽烈。
“邪魔外道,也敢觊觎我青云门人!”白秋雨强提一口气,将林清雪护在身后,手中紧握那看似无用的莲台,眼神锐利如刀。纵然身陷绝境,青云首席的傲骨犹在。
“哼!强弩之末,也敢口出狂言!”玄骨上人嗤笑一声,枯爪般的手掌一翻,一面白骨嶙峋的小幡出现在手中,幡面黑气缭绕,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扭曲的魂影。“正好,将你二人神魂炼入我这‘万魂幡’,再得这灵体鼎炉与异宝,老夫大道可期!”
他不再废话,猛地摇动白骨幡!
“呜——!”
凄厉的鬼啸声瞬间充斥冰洞,无数黑气凝聚的狰狞鬼影,张牙舞爪地扑向白秋雨与林清雪!这些鬼影并非实体,专攻神魂,吞噬生机,正是对付状态不佳修士的恶毒手段。
白秋雨与林清雪同时色变。他们此刻神魂受损,最惧此类攻击!白秋雨咬牙,试图再次催动碧色玉佩,但玉佩只是微微发热,并未展现出之前的防护神效。莲台更是毫无反应。
眼看鬼影就要临体,林清雪强忍右臂剧痛,左手掐诀,喷出一口本命精血,化作一道薄弱的冰晶壁垒挡在身前。
“咔嚓!”冰晶壁垒在鬼影冲击下瞬间布满裂痕,眼看就要破碎!
就在这危急关头,异变再生!
那一直沉寂的碧色玉佩,似乎被玄骨上人那充满怨毒死气的灵力以及万魂幡的邪异气息所刺激,竟再次自主亮起!但这一次,它散发的并非温润的翠绿光华,而是一种凛冽、高贵、仿佛能审判世间一切污秽的青色神光!
青光扫过,那些扑来的鬼影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更加凄惨的嚎叫,瞬间如沸汤泼雪般消融瓦解!甚至连玄骨上人手中的白骨幡,都猛地一颤,幡面黑气黯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什么?!”玄骨上人大惊失色,眼中鬼火剧烈跳动,“这……这是何种力量?!”
他感受到那青光中蕴含的、远超他理解层次的净化与审判之意,对他这种修炼阴邪功法的人有着先天性的压制!
与此同时,白秋雨福至心灵,他感觉到手中的莲台,在碧玉佩爆发出青光的同时,似乎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与那青光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他下意识地,将体内仅存的一丝灵力,混合着方才抵御魔气时残留的一缕奇异气息(源自被炼化的魔气与冰魄),注入了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