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再浓烈的感情也敌不过日常生活的琐碎和窘迫。
她为了能让家里吃上肉,不得不在流亡的途中,偷偷去青楼作了歌妓。
正如眼前的这位歌妓一般,她的声音也那样娓娓动听。
她的样貌也那样美若天仙。
来看她的,少不了贵人,少不了给她私掷千金的人。
他们看她的眼神,如同豺狼虎豹。
他回忆起第一次发现妻子的私房钱时候的那种震惊,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些金银首饰,心中尝尽背叛的苦涩滋味。
他质问她,她解释,她哭泣。
他让她别哭,他安慰她,他那么聪明,他能不理解么,他让她戴上那些首饰,穿上她最好看的衣服。
最后,她站他面前,那个雍容华贵,婷婷玉立的大小姐又回来了。
而他看着她,却如同跌入了深渊,绝望得令人窒息。
他深刻地感到自卑,感到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贱民。
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地位,金钱,阅历......
心中已然大雨倾盆般哭泣,可是他的微笑依旧没有任何破绽
“这才是你啊!”
他的言语有些紧绷着的震颤。
这件事情,永久的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处流血的裂痕。
他们当日看似是和好了。
可是方不羁心中的自我憎恨,自暴自弃却才刚刚开始。
他厌恶她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刻意装出来的自然。
那些莫名奇妙多出来的钱,多买的饭菜,吃进嘴里,暖的是胃,寒的是心。
他宁可饿肚子,也不愿意承受这样的隐痛。
你有什么还不满足的呢?碰上这样一个全心爱你的人。
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她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报!
每当他承受不起,想要逃跑的时候,他就这样安慰自己。
他是一个蔑视权贵,喜好自由的人。
此时,他却希望自己有钱有势,却希望自己成为他最蔑视的那种人。
每天回到家进门,就如同从一个人的胯下钻过去般屈辱。
终于,由于积年累月的隐忍和痛苦,他没有办法过得了自己的那一关。
时间定格在一个朦胧的雨夜里,他静静地盯着她熟睡安详的面庞。
她的鼻息随身体的律动构成一种优美的和谐。
他的眼里充斥着盈盈泪水。
“我没有办法,我没有......”
他小声地抽搐着。
接着,他踱着步,轻开了门,慢慢走了出去。
他走啊走,带着惊怕,带着无奈和愤怒......
他越走越快,直至狂奔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似乎在尖叫。
他最后离开了她,头也不回的。
最汹涌的感受,在静寂无声中崩塌。
......
偏偏这个时候,音乐出现了留白式停顿。
有诗人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方不羁心中绞痛,汗如雨下。
他生命之中最刻骨铭心的别离是在无声中完成的啊!
“该死的杂种!”
方不羁将酒杯猛地摔在地上,他也踉踉跄跄地倒在了柱子上。
口中不住地唾骂着,似乎是在骂别人,也是在骂他自己。
其余的宾客,先是一惊,后见方不羁斜斜晃晃,纷纷议论纷纷笑道:
“哟,看来某位大人,今日是不胜酒力喽,哈哈哈......”
“有此美人相伴,若是海量怕也是醉啊!”
“我一定要去新生岛,找一个和她一样的小妞!”
“哈哈哈.......”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在主席座上的大太监轻轻抿了一口茶。
斜眼看了看方不羁,确定他并无大碍。
于是便稳稳地放下茶盏,气定神闲。
美色对他这种人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一副四平八稳,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成官相。
借着一袭血色蟒袍让所有在场的客人都对他忌惮三分。
左右侍卫在他身旁陪坐,滴酒不沾,神情严肃。
他轻轻抚了抚头上的黑色乌纱帽,心中不由自主地掂量着:
这次若能给王子在新生岛上挑选岛中意的王妃,我必重重有赏。
若妃子被我一把推上去,成为新宠儿,那么日后,互相照应,岂不美哉!
真是一石头二鸟啊!
想到这儿,他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整艘船以预定路线行驶,船内灯红酒绿,耀眼的程度,直接盖过了明晃晃的月色,在海面上印出了一片斑斓的光晕。
这时,却在水面上蓦地出现了一具漂浮着的物体。
站在甲板上守岗的士兵突然眉头一皱,想定睛看清楚那是什么
随着海浪的上下起伏,一片漂泊着的红黄尸体惊现。
“啊!!!”
士兵双目圆睁。
尸体周围的血液向四处流淌,似乎还有大量血红泡沫呈现......
“报!”
士兵紧急冲入船舱内,双膝跪地。
“有何事?”
大太监气定神闲地回应道。
“海面上出现了不明尸体!”士兵紧急道。
大太监睁大眼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左右扫视后道:
“什么?这段路是太平地界,为什么会有尸体?”
众宾客停下手中的酒杯,一时间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方不羁则沉浸在自己的阴郁情绪中,一筹莫展地倒在地上,半梦半醒。
“快!快带我去看看。”
大太监随着士兵来到了船外,其他宾客也凑热闹似的跟了上来。
船体已经靠近了那具漂浮着的“尸体”。
左边侍卫点亮一颗光球向“尸体”投掷而去。
大太监皱起眉头,凝视了那具尸体好久,仔细地观察着:
“这死人的衣服似曾相识!”
他对左右侍卫嘟囔道。
左侧瘦脸侍卫,定睛几秒后,立即向他汇报道:
“这是虚凝教的衣服,虽已染血迹,但是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
“虚凝教?五天仙派之首?他们的人怎么会死在海上?”
右边侍卫紧锁眉头道:
“我适才用神识观测到这个人尚未死掉,只是陷入昏迷而已!”
“还没死?这小子命挺大的!”
大太监叹道。
旁边宾客疑惑道:
“我听闻虚凝教高手如云,与我北部帝国交往甚密,新晋弟子执行任务的,最低修为也在合体期后期,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另外的宾客进谏道:
“虚凝教行事诡异,这个人更是离奇恐怖,我们不如多一事少一事,避开他为上策。”
大太监瞳孔紧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眼睛微眯,心忖道:
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