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此话一出,不但引起楼下茶客们的兴趣,更引来乔如意的好奇。
“讲九时墟前身呢。”她小声说了句,忙探头往下瞧,还不忘抓了把瓜子在手,完全一副准备要听故事的节奏。
“我也听听。”陶姜说着顺了只茶果子在手,同乔如意一样抻头往下看。
周别闻言惊讶,“九时墟竟还有前身?”
鱼人有吃饱喝足有点晕碳,一动也不想动,但不代表着他不好奇,身子侧过来,耳朵恨不得伸老长。
沈确则看了行临一眼,显然他的关注重点不在说书先生身上。而行临呢,眼皮也没抬一下,就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吃果子。
楼下茶客们都开始催促了,说书先生就捋着胡子笑呵呵地瞅着大家。
见状,乔如意坐到陶姜身边,小声跟她说,“有种预感,我怎么觉得这说书先生不会痛快说呢?”
陶姜呵呵两声,“他要是不说,就打到他说。”
这话音刚落呢,就听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袋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茶客们立马拍桌子,急得够呛。
楼上这边呢,陶姜一脸惊讶,乔如意重重一叹气,她自认为哪哪都好,就这个第六感啊,有时候太准也是叫她苦恼。
她扭头笑看着陶姜,“该你出手了,女侠。”
陶姜无语,“一位老者,我何其忍心?尊老爱幼乃华夏之美德。”
周别啧啧两声,“不就是想听个故事吗,有多难?”说着就起了身走到乔如意身边,朝着楼下微微提高音量,“大爷,您先别急着收摊啊,外面还下着雨呢,您就给多讲两段,我加钱!”
一句“大爷”差点把乔如意和陶姜听笑喷,俩人同时扭过脸,就怕破防了给自己人泄气。
楼下茶客们纷纷迎合。
周别洋洋得意,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呢?
岂料,说书先生没领他的情,挥了挥手,“今天就到此为止,加多少赏钱都不行。”
茶客们连连叹息。
周别一愣,没料到遇上硬茬了。
“我加三倍价钱!”他冲着楼下喊。
陶姜凑近乔如意,近乎耳语,“有那么多钱吗?”
乔如意笑而不语,这纯粹就是上头了。
楼下有茶客迎合,“楼上那位爷都能给到三倍价钱了,您老就再来一段!”
“是啊,来一段!”
又是一阵起哄。
然而说书先生这次都没接茬,只做连连摆手,起了身,穿好蓑衣就闲庭信步地离开了茶肆。
茶客们连连摇头叹息,阿寿勤快腿,给诸位挨个添了热茶,陪着笑,“说书先生都有自己的规矩,诸位谅解。”
这个天气还能跑茶肆喝茶的太多都是熟客了,自然不会在茶肆里闹,虽说挺遗憾,可也懂得强求不得的道理,便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
过不去的是周别。
他坐回来,一脸惊诧,“听见了没,价钱都开到三倍了还不行,这里的说书先生都这么硬气的吗?”
行临在旁没说话,嘴角却微微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乔如意笑说,“周别,你刚刚贼帅贼帅的。”
并没把周别的心情给哄劝美丽了,他反倒显得沮丧,“本来想着让你俩听着开心点,没想到弄巧成拙。”
乔如意和陶姜听了都微微一愣,没想到周别这么一掷千金的行为竟是为了她俩。
乔如意轻叹,“多懂事一小孩儿啊。”
“可不呢。”陶姜附和。
沈确在旁开口,“也无非就是些道听途说的事,有什么好听的?他要是那么了解九时墟,也不至于在这说书了吧。”
虽说沈确有和稀泥之嫌疑,但一番话也是提醒了乔如意。她扭头看行临,“九时墟的前身是什么,你最了解的吧。”
周别一下反应过来,“对啊!怎么还把这茬忘了!听什么说书先生啊。”
一脸期待地等着听八卦。
奈何,行临四两拨千斤,打碎了一干人等的八卦心,“九时墟的前身情况我不清楚。”
乔如意微微挑眉,“怎么可能呢?”
周别也说,“别骗我们了,哥,你是九时墟的店长。”
“就算是店长,也不可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
乔如意不解,“你知道危止,不知道店史?不是说都有记录的吗?”
“店主的情况是知道,但有关九时墟的前史资料我没见过。”行临语气不慌不忙的,“毕竟存在的年头太久了。”
乔如意半信半疑的。
没一会儿,阿寿提着新茶上来了,说是店里新进的茶叶,不论如何都请他们品鉴一下。
又跟他们道了歉,说,“人说书先生来去自由,咱也不好强迫不是?实在对不住了。”
阿寿这人着实不错,不会因为他们几人是熟客便随意对待或宰熟,反倒有礼有节。
几人都说无妨。
周别心里还有点小别扭,可能是觉得刚刚跌了面儿,他清清嗓子说,“我吧,也不是散财童子,谁的钱赚得容易啊?我就是着急想听后续。”
“是是是,这种心情完全能够理解。”阿寿由衷地说。
乔如意心说,阿寿这小孩虽说没受孔孟之道,但为他人提供情绪价值这块着实做得不错。
周别嗯了一声,又问阿寿,“你之前听他说过书吗?”
阿寿点头,“听过一次,不过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有关九时墟的事,他之前说过?”周别追问。
阿寿摇头,“今天是头回听呢。”
之后,阿寿就被沈确给打发走了。
“你们是钻牛角尖了,一心打探个究竟这也是执念,小心你们着了道。”
一句话没吓着乔如意他们仨个,反倒鱼人有被吓到了,连连摆手,“对对对,都一切随缘,千万别强求。”
陶姜瞥了鱼人有一眼,出息吧。
-
这次离开茶肆没有奢华大马车。
六个人,兵分两路。
周别闲来无事,给两个组分别取了两个代号——
行动一组、行动二组。
乔如意听了后直拍巴掌,由衷感叹,“这得是多聪明的脑瓜儿能想出这代号。”
总之,周别不嫌弃代号土,他说,简单易懂,直接明了不好吗?
三人为一组。
行临、乔如意和陶姜为行动一组,剩下的三人为行动二组。
行临叮嘱沈确,一旦有紧急情况,立马让周别通风报信。
他们三人中,周别未必是行动最快的,但一定是最快脱身的。
沈确哼笑,真逗了,难道我这张脸到时候不会派上点用场?
“恰恰就是你这张脸,能派上点用场。”行临斜乜着他,似笑非笑。
沈确其实早就明白他的意思,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来,“让我冒充另一个人,你当我爱做这事儿?”
说这番话时两人距离很近,几乎就是私话的程度。闻言,行临开始了秋后算账,反将一军,“那又是谁撺掇这件事的?”
乔如意对曹禄山的情况感兴趣他能理解,但沈确对于如意想去一探究竟的行为意外地出言赞同。
甚至说是积极促成,这从正常逻辑来判断就很有问题了。
沈确不语,瞥了他一眼后抬腿就要走。
行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向。
微微偏头,“不想给我个解释?”
沈确双臂交叉环抱胸前,“我怎么想的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是。”行临承认。
沈确眉心微蹙,盯着他好半天,突然没好气地说,“行!我担心你行不行?我他妈就不想你去诛杀游光行不行?”
行临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还有些许动容,半晌他笑,“沈确,你他妈矫不矫情!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
见乔如意往这边看,沈确生生把“屁”字咽了回去。压低了嗓音,“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为了她?”
行临抿了抿唇,“你想多了,我只是嫌麻烦。”
沈确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指着他,好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
行临笑着将他的手拉下来,“行了,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未必有你想得那么糟。”
沈确狠狠咬牙,还是把那个字甩出来,“屁!”
把行临给逗笑了,“你能换点别的词吗?”
沈确没好气,“不能!”
行临轻叹,“我知道你想让如意参与进来的目的,无非是希望事情能够出现转机,但是沈确,你要相信我,目前只有诛杀曹禄山的游光最是一劳永逸。”
沈确紧抿着唇,下巴都绷得很紧,良久后他低声狠语,“行!你死了我都不管!”
说到这儿,补上句,“是彻底死了!”话毕,他转身便走了。
迎上来的乔如意都能明显感觉到沈确的不悦,上前后,她诧异问,“什么情况?”
行临说了句没事,“他经常跟我斗气,很正常。”
乔如意半信半疑,明显行临就有四两拨千斤的模棱两可。
刚想追问,却见行临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乔如意没料到他会有此行为,怔愣片刻,眼珠子上移,“怎么了?”
倒是没躲。
行临放下手,问她,“你在九时墟接触游光了?”
乔如意微微一怔,“散游?”
行临挑眉,反问,“散游都知道了?”
她点头,“接触到了。”
行临轻嗯了一声,但随即说,“不是散游,散游没什么威胁力。”
经他这么一说……
“无相祭场里不都是违约者吗?”乔如意说。
之前在喝茶时,她提到了无相祭场的事,当时行临也显得很意外,但得知是升卿主动钻进了多宝阁后,他只是淡淡提醒她,不要再进无相祭场了。
“那里不是寻常人进的地方。”他给了一个看似解释的解释。
乔如意也是点头,表示自己进了无相祭场后整个人都很不舒服。
行临听着她的描述,并没有多余的表示。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行临摇头,“违约者影响不了你,只有执念幻化的游光才会惑人心神,你再好好想想,在进到多宝阁之前,你有没有接触游光。”
有关这次进到九时墟的事,乔如意该说的都说了。她回忆了半天,冷不丁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她看向行临,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了。行临见状也肃了脸色,知道她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乔如意说,“梦。”
“什么?”行临一愣。
乔如意便将之前那个奇怪的梦一五一十跟行临讲了。
“怎么说呢,就是非常真实。”
行临听完了她的讲述,面容稍稍有了沉色。见状,她问,“这也算是接触了游光?”
她总觉得不过一场梦而已,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想行临点头了,看着她,嗓音低沉的,“如意,你的确是被游光影响了。”
怪不得刚刚在聊天时,她是有袒护违约者的倾向。
乔如意愕然,“那……怎么办?我会怎样?”
行临双臂交叉环抱,瞧着她,冷不丁就微微弯下腰,英俊的脸几乎与她相贴,吓了乔如意一跳。
“你……”
行临眼里兴味十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盯得乔如意一脸不自在,呼吸又有些不稳了。
“有话说话,你这么盯着我,我总觉得没好事。”
行临笑说,“很少见你紧张,这么瞧着还挺有意思。”
乔如意一怔,跟着脸烫了,“什么紧张?我紧张什么了?”
行临眼里有笑意,“没事,就算你紧张了,我也不会笑话你,大方承认吧。”
看出他笑里的揶揄,乔如意微微眯眼,“不准笑!”
行临见状,“行。”他挺起身来,揶揄的口吻里还有几分哄劝,“我不笑了。”
但明显,根本就不想忍,眼里的笑意还是挺明目张胆的。
乔如意呵呵笑了两声,行,笑吧。
紧张又如何?她就不能紧张了?
“你就说,我一旦被影响了能怎样吧。”她大大方方对上他的笑眼。
行临清清嗓子,也决定不逗她了。“只是做了一场梦还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只要克制住自己就行。”
“克制住自己?”乔如意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行临嘴角微扬,“克制住自己,不对我想入非非。”
乔如意一怔。
却敏感捕捉到他眸底闪过的促狭之意,化被动为主动,陡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行老板,怕是你克制不住自己,对我朝思暮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