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意突然想到电视剧里的一个桥段——
项少龙爬上山坡,往下一看竟是一场战争场面,鼓角齐鸣、旌旗蔽天,他看傻眼了,说了句,shit!
乔如意推开店门的这一刻,也是目瞪口呆地说了一个字:靠……
阳光刺眼,耀在青石长街上都泛着光,来往路人身穿古代长裙或长衫、短打,女子挽髻,男子束发。驼蹄踏过石板,驼铃声声响,商队络绎不绝。
街道两侧竟是胡汉商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丝绸、波斯银器与象牙、五彩斑斑的毡毯、纹样艳丽的丝绸,还有蜜瓜甜果。
对面那家苍蝇馆子竟成了干果铺子,铺子老板卸下驼背上的干筐,从大颗饱满的葡萄干里翻出夹在其中的桑蚕卵。
乔如意这一刻是懵的。
还在做梦?
她倒是曾经在梦里也见过这样的场景。
可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一头骆驼从她眼前经过时鼻喷热气,还喷了她一脸。
感受得清清楚楚。
乔如意呼吸急促,猛地关上店门,却愕然发现原本玻璃制的大门竟也成了木制门,与窗子的风格统一。
老天!
什么情况这是?
乔如意双手攥着门把手,努力稳住失控的呼吸。转身往楼上跑,现在的问题是,陶姜不见了!
总不能去了次卧和主卧。
上了二楼,乔如意第一时间去敲主卧的门。
没人应声。
乔如意急了,改砸门,拳头在房门上咣咣地砸,边砸还边喊,“行临!周别!”
仍旧没人开门。
到了这步,乔如意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与此同时她还想到了一件事。
她敲门敲了这么半天,甚至还砸门喊名字,别说主卧了,就连次卧也应该能听见。
但次卧也没有人开门出来。
乔如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拧了门把手。
房门没锁,她直接进了卧室。
看清卧室里的情况后她傻眼了。
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乔如意愣了片刻,紧跟着转身出了门,走到次卧连门都不敲了,直接开门就进。
……一个人也没有。
沈确和鱼人有也没了踪影。
乔如意僵站了好半天。
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快步回了书房。陶姜仍旧不在,她冲向桌子,葛叔一家的拓画仍在。
但是,升卿不见了。
她起床的时候还看见升卿了,绝对没看错。
现在的情况就是,整个咖啡厅就只剩下她,其他人似人间蒸发了似的,就连升卿都不见踪影。
但凡活物,除了她统统不见。
乔如意浑身僵硬地站住桌前,窗外的阳光那么烈,可她觉得异常的冷,深入骨髓,凉透了手指。
肯定是幻象。
之前在无人区的时候不是没经历过,或者也有可能是障眼法,一切人和事明明都在,她却看不见。
她看不见他们,那他们能看见她吗?
是不是也会以为她不见了?
乔如意深深呼吸,尽量拉回冷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乱。
她翻出手机,挨个给他们打电话。打不通,显示没信号。又想起楼下柜台有座机,对,用座机打。
于是乔如意又赶忙下了楼,路过侧墙时下意识又看了一眼。
心想事成四个字仍旧模糊不见。
窗外仍旧人影攒动。
乔如意快步走向柜台,抓起座机先给陶姜拨号,不停地提醒自己: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陶姜的电话打不通,没有任何提示,就是号拨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不记得行临的电话号,更别提沈确、周别和鱼人有了。
都是躺在通讯录里,没急事一般都是微信,急事了才会打电话。
他们之间没急事过。
并且他们刚认识没几天就一起进了无人区,总是待在一起,又没信号,用不上电话。
乔如意一手攥着话筒,心里思量着,这个时候就算记得行临的手机号怕是也打不通。
视线不经意扫到座机旁的沙漏上。
只觉得哪奇怪。
这只沙漏乔如意不陌生,她第一天来店里喝咖啡的时候,行临就放了这只沙漏在桌上。胡杨木托底,刻有骏马纹样,沙钟里的是紫色和金黄的沙粒。
当时她拿着这只沙漏来回倒玩,也不知怎的就有了恍惚感,但被行临顺势拿走了。
本是个没什么的沙漏,店里也不止这一只沙漏。可乔如意再仔细一看就发现端倪了,沙钟里的沙粒不对!
沙漏常见,上下两个沙钟,中间狭窄连接管,上方沙钟里的沙子流尽后再一掉个儿,流沙在重力的影响下继续往下流。
眼前这只沙漏,没受重力影响。沙子都堆积在上方的沙钟里,一粒都没往下流淌,像是细管的一头被堵住了似的。
换做平常,乔如意不会在意,那肯定是堵住了或坏了,若勤快的话,她顶多就是拿起沙漏上下晃一晃,将里头能堵住出口的沙块摇散。
可眼前情况诡异。
朋友们无缘无故不见,窗外的世界仿佛上演一步穿越剧,没信号,就连店里常见的沙漏都透着古怪。
乔如意放下话筒,伸手缓缓去碰沙漏。
不想,就在手指刚碰触沙钟时,就见上方沙钟里的沙粒突然动了,簌簌而落。
吓了乔如意一跳。
又听四周都在沙沙作响,扭头一瞧,店内所有摆放的沙漏竟都开始流沙。
外面的光线落进来,沙钟上折射的光芒刺眼,那些紫色和金色的沙簌簌而落时华光溢彩。
可仔细看,沙漏中的流沙竟都是逆向而流。
乔如意尽量保持理智和冷静,当然,她不再相信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象了,说不准跟九时墟有关?
正想着,所有正在逆流的沙漏陡然停止了!
沙子不再流动,咖啡厅里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就连窗外的吆喝声都听不见了。
好安静。
整个世界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封印了,只剩她一个喘气的。
心脏跳动的声响都传进了耳膜里,若有若无的眩晕感悄然而生。太安静了,安静得就会让头脑不适。
乔如意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直觉,应该不会到此结束。
果然,就在一切静止不到一分钟,乔如意就听很轻微的咔哒一声。
紧跟着就见店内所有的沙漏都开始恢复正常,金紫色的沙粒簌簌向下流淌,流速却比寻常看到的时候还要快。
说所有沙漏,其实也不精准。
店里只有一只沙漏是朝相反方向流沙的。
就是那只柜台上的骏马沙漏。
它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总是与其他沙漏背道而驰。它是第一个出现异常的沙漏,其他沙漏里的流沙都存在下方沙钟里时,它的流沙在上方沙钟。
它的流沙往下流淌时,其他沙漏都在逆流,而其他沙漏都恢复正常时,它开始逆流。
但乔如意没倒出时间打量这些沙漏,因为眼前空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有了变化。
咖啡厅里仅存的玻璃窗都成了雕花木窗,现代工业风的桌椅变幻成中式简易桌椅,咖啡机在吧台若隐若现,店内被精心养护的绿植漂浮在半空中。
街道更是热闹,好像是又有商队进来了,吆喝声、欢呼声震天响。
室内一切变得诡异。
乔如意向来冷静的人,此时此刻都变得有些慌。突然她拔腿就往楼上跑,就见脚下的楼梯跟着她的脚步一级一级变成木质。
她没停下脚步,咬牙继续往上跑。
书房仍旧不见陶姜和升卿,甚至连桌上的拓画都不见了,但行临送她的那把刀还在,就被她搁置床边。
在她身后,一切都像是流水似的覆盖,将原本她所熟悉的统统变成了陌生。
乔如意一个箭步冲前,手一抓,昆吾在手。下一秒室内的所有都变了模样,沙发床没了,书桌没了,墙面上的书架倒还在,但搁置上面的书都成了古籍……
就像是古代一个不大的藏书阁。
隐约间听见窗外有路人在议论——
“听说追稚这次把他的小女儿也带来咱们瓜州了。”
“奔着同高刺史家嫡子高臣的联姻来的吧。”
“哎呀,老夫活到这把年龄,还头回听说高门迎娶商家女呢。”
“可不?听说是追稚家小女儿救过高公子一命,两人一见钟情。”
“追稚的小女儿,掌上明珠,也是很漂亮。”
……
乔如意有这么一瞬快疯了。
是拍电视剧吗?
冷静。
一定要冷静。
她将昆吾插进腰间,转身又下了楼。楼下还在缓缓变化,再看侧墙上的老拓片还在,只是上面已经没了咖啡厅的广告语。
乔如意也是佩服自己的,这个时候想到的竟然是——
“如果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行临会不会有杀了我的心?”
好好的咖啡厅变得面目全非,连广告语都不见了。
广告语,咖啡厅的脸面。
她把行临的脸面给弄没了。
乔如意几步下了楼,与此同时头一歪,避开了在空中乱转差点撞到她的花盆。
重新打开咖啡厅大门,一步迈了出去。
就,怎么说呢?
这一步的感觉十分微妙。
她明明是踩在地上,可鞋底接触地面的瞬间,好似一股暖流从鞋底传到脚心,又迅速席卷全身。
并不排斥。
她甚至觉得,这个地方令人挺舒服。
前面人头攒动,有一支骆驼队朝着乔如意的方向过来,有人朝着这边指了指。
乔如意刚开始以为对方是在指自己,但仔细一看不对,是在指她脑袋上方。
她下意识顺着对方的指向仰头去看。
就见头顶悬着块老木招牌,上头写有:心想事成茶肆
乔如意愕然。
茶肆?
还叫心想事成?
跟行临有没有关系?
直觉告诉她,有。
否则怎么那么巧都叫心想事成?古代可不兴这么起店名,不都得什么阁、什么轩的吗?
等等……
乔如意脑子有点乱。
这确定就是古代了吧?如果没猜错的话,眼前这幕完全是复刻了丝绸之路的繁华不是?
还有,她刚刚听到什么刺史,再结合行人的穿着。
她的大唐啊。
盛世啊。
乔如意突然就不觉诡异了,如果真是穿越,还让她穿越到了盛世,这也是老天对她的垂爱。
这么想着,就见那支骆驼商队在不远处都停下来了。有人一声吆喝,骆驼们纷纷跪地,商队的人纷纷下了骆驼。
周围也涌上来不少行人,围着商队议论纷纷,都在指着商队里唯一的一辆朱漆描金马车。马车车辕上悬着鎏金金秋,随着行路的晃动漾出屡屡香气,听行人说那是产自龟兹的瑞龙脑,混着南海龙延香,香飘十里。
乔如意大抵能判断出眼前这个盛景是处在什么时代了,这里民风开化,朝廷对商人的管控逐渐放松,再加上财力的加持,商人乘坐马车也不再成为忌讳的事了。
要是再早数年,怕是要判他们一个僭越之罪。
马车上的人始终没露面,倒是有个小厮打扮的人朝着这边过来,嘴里喊着,让让,麻烦让让……
还带着口音呢。
乔如意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跟着有个念头攀升……
他们看见我会不会觉得奇怪?
她低头看了一眼,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与这里格格不入。
正想着,就见小厮越过她一下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朝里面喊了一声,“小二!雅字号座!”
乔如意顺势一看,又是倒吸一口气。
就见咖啡厅里已全部变了模样,一楼矮椅矮桌,摆放密集,却差不多坐满了人。
桌上香浓茶,偶尔蜜瓜香,茶点几样不说做得有多精致吧,可看得出客人们都喜欢。
还有人干脆就一大碗粗茶,外加一碟牛肉干,吃得粗犷也是津津有味。
二楼设有凭栏雅座,看那环境,自然是要多收钱的。
乔如意咽了一下口水……
乖乖。
这茶肆的生意这么好吗?可比行临的咖啡厅看着热闹多了,这一天得赚多少钱?
她要不要既来之则安之?
问题是,她没钱啊。
就听有人小跑而来,嗓音爽朗年轻,“是追稚叔来了?”
这声音……听着有点熟悉呢。
乔如意定睛一看,瞪大双眼。
老天可真是一天之内给了她太多跌宕起伏,这跑出来的茶肆小二不是别人,这张脸……
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