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峰。
仇长老从墨魇处离开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静室。
甫一入座,她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收敛,但并未完全褪去,反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挥手屏退了所有侍奉弟子,待室内彻底安静下来后,目光这才投向内室的屏风后,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慵:
“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真是稀客。”
屏风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步出。
“你今天去了莫长老那里。”一个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仇长老撇了撇嘴,非但没有畏惧,反而脚步轻快地迎了上去,径直扑入对方怀中,手臂自然地环上对方的脖颈,仰起脸吐气如兰。
“去了又如何?人家可不领情呢,对我戒备得紧。哪像您啊,从来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的话语尾音拖长,带着一丝暧昧的钩子,“您今日难得过来,要不要……留下来?”
她感受到环抱的身躯微微一僵,那笼罩在光影下的面容似乎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沉默了片刻,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阵峰已立,四方格局初成。安分一些,别再节外生枝。”
仇长老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将身体贴得更近,轻笑一声:“我这不还是为了您嘛……您也知道我的性子,再说了,若是多一个助力,难道您还会不开心?”
然而,一股冰冷的气息骤然荡开,无声无息却坚定地将她推开。
“做好你该做的事。”那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丝清晰的厌烦和距离感,“我的耐心有限。”
话音未落,那身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长老被那股力量推得踉跄一步,站稳后,脸上那娇媚蛊惑的神情瞬间冻结,继而化为一声冰冷的嗤笑。
她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推搡得略显凌乱的衣襟,眼神变幻不定,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哼……不解风情。”
她低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更像是一种算计落空后的冷然。
静立片刻,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诸峰,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开始细细复盘今日的一切。
去试探谢昭临和墨魇,确实有她自己的算计。
将“与莫长老关系密切”的印象强行塞给其他峰,搅浑水,逼他们站到明处,这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她对那个叫谢昭临的弟子产生了强烈好奇。
或许是修士的直觉,也或许是作为女人的第六感。
她总觉得丹峰一事,其中定然是有谢昭临的手笔——哪怕对方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弟子。
那种对人心、时机的把握,更像是一个深谙权谋的老手,而这一切,并不像是墨魇能做出来的。
她太了解男人了,所以才会如此频繁的去和墨魇接触,就是为了试探对方的底细。
而墨魇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完全和行为逻辑不符,这才是她怀疑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她今日特意动用那近乎本能的魅惑之力,也正是为了试探谢昭临的深浅。
可如今的结果,却让她有些拿不准了。
如果她的魅惑成功了,为何谢昭临会如此干脆地放下她独自离开,甚至后续还让墨魇刻意外出,做出撇清关系的姿态?
这不像是对她产生好感或信任后该有的反应。
可若是说她的魅惑失败了,为何她施展能力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抵抗或反弹?
那女孩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涟漪,既没有沉沦的迷醉,也没有抗拒的警惕,仿佛……仿佛她的力量石沉大海,连一点回响都没有。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即便是心志极其坚定之辈,抵抗魅惑时也会有心神波动,绝不可能如此毫无反应。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最是令人心烦意乱,成功不像成功,失败又不似失败。
她原本计划是,若是成功便能顺势从谢昭临口中套出些真话,甚至将其发展为一枚暗棋;若是失败,也能根据对方抵抗的强度,大致判断出对方隐藏的实力或底牌。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对她有利。
可如今,谢昭临的反应就像一团迷雾,让她所有的试探都落了空,反而让她更加看不透。
“谢昭临……”仇长老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你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身上有什么能抵御甚至吞噬魅惑之力的异宝?”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漠然。
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其实并不重要,但这并不妨碍她调整策略,只要那两个人不要给她的计划碍事。
而想达成这个目的,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让对方觉得我不聪明。”谢昭临轻声道。
墨魇点了点头,“主人的意思是,我们需要表演出有欲望,但无大志;有小聪明,但无大格局的样子是吗?”
谢昭临微微颔首,“就像你一开始冲去宗主大殿威胁宗主的那样,不就做的很好吗?”
墨魇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飞速低下头掩饰面上的不自然,但谢昭临并未在意他这点细微的反应,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虽然她无法完全预判仇长老下一步的具体行动,可以对方的手段,大概率会采取和她相似的策略。
不过,这场博弈的主动权,未必一定要交给对方。
她转向墨魇:“如今我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瓶颈期,需要离宗寻求突破机缘。”
墨魇闻言,立刻会意地点头,随即问道:“主人准备何时动身?”
“现在就走。”谢昭临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走后,她必会更关注你。你只需维持既有形象,不必刻意做什么,更不要多事。”
墨魇郑重应道:“属下明白。主人此行务必小心。”
谢昭临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收拾好东西,直接坐传送阵离开了宗门。
而这个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那些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