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般，可是同我生分了？”他向来唤自己的名字，不会管自己叫妹妹。
柳琳琅看着自家大哥，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整个人瞧着却格外的沧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日头导致她看错了，误将那点光泽看作了白发。
午后侯府的小花园中，往常没有外客的时候，府里的妾室都会带着孩子到花园里走走。
这两日府上出了变故，她们也不怎么走动了。
新雪无声地覆盖了假山和干枯的枝头，只剩几朵晚梅孤零零地绽放。
兄妹二人行至已经结了层冰的水池边。
柳怀仁看着池子里的冰，有些失意道：“我怎会与你生分？不过是在想，我能力不足，管理不好侯府，平白连累了你。”
不论是先前许音所做的事儿还是柳玉诗闹出来的乱子，对于将军府而言，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人各有志，大哥的志向不在此，也怨不得你。”柳琳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怀。
当年爹还在的时候，府上的妻妾本就不多，加之有孕的只有当时的侯夫人和如今的老夫人，侯府人丁并不兴旺。
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在普通人家中算是儿女双全，可要支撑起侯府的门楣，那是远远不够的。
更何况柳怀仁平庸，柳修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愚蠢，侯府没落几乎是必然的事。
府中闹出的这些笑话，无疑只会加速没落这个过程。
柳琳琅越是表示不在意，柳怀仁越是愧疚。
当初他在娘的墓前信誓旦旦，说这辈子都会护着妹妹，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就食言了。
“大哥。”看出他心底的忧愁，柳琳琅叫住他，缓声道：“若大哥真想补偿琳琅，便好生盯着……许音。”
她没再叫大嫂，而是直接叫了许音的名字，足以见得两人之间已经半分余地都没有了。
以许音的性子，当初道歉的时候说得再是诚恳，她也不会信。
可说起来，柳怀仁同许音在一起，也和柳琳琅有些关系。当初正是因为柳怀仁同意娶许音为正妻，柳琳琅才有缓和的时机，嫁给沈沉戈。
不过即便两人当初成婚不是因为相爱，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说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假的。
柳琳琅不会强硬地让柳怀仁怎么样，她也只是说出自己的提议，答不答应全看柳怀仁。
“我往后会好生管着她的。”柳怀仁点点头。
将军府中，沈明曦几人已经知晓了侯府的事情。
几人在屋子里围在一起讨论着这事儿。
沈明曦同沈明珠自是不必说的，沈君墨同沈君瑞兄弟两个在上一世的记忆中扒拉了许久，终于找出来些有用的线索。
上一世同样有这件事，侯府确实受了点影响，柳玉诗被当众杖责五十，打断了气，出事的那户人家得了侯府赔的银子，举家迁去了别处。
若说对将军府有什么影响……
也就是上一世柳琳琅因为幼女离世大病一场，元气还未完全恢复，便听到外界对侯府铺天盖地的谩骂，甚至大哥也被牵连其中，险些被革职，原本就已经不太好的身子更差了，直接一病不起。
甚至她在京中的名声也受到了些影响。
毕竟当年侯府夫人去得早，柳琳琅在老夫人名下养了两年的。
对外老夫人做足了慈母的样子，京城中还曾有人夸她对先夫人的子女十分和善。
“这案子的疑点便是那丫鬟了，我记得没错的话，大理寺明日应该就能找到尸身。”
上一世没有插手这件事。
也就没有她替侯府出主意一说。
因此柳玉诗当庭认下了她指使人给赵萱下药一事，直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么说来，还是死无对证了？”沈明曦听着自家二哥的话，眉头微微的蹙起，就没有能证明清白的法子？
“倒也不完全是。”沈君瑞道：“上一世不是都说那户人家搬去了别处？”
“能从京城直接消失，居家搬迁确实是个法子，但还有个。”
沈明曦捏紧了怀里的汤婆子，腾出一只手在脖颈间比划：“大哥你是说……灭口？”
“正是。”沈君瑞对这事儿了解不多，这也仅仅只是推测。
一个乡野妇人，能大张旗鼓地找上侯府去闹腾，细想这事儿本身就不对劲。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京城里的百姓，鲜少会有去主动招惹官员的。
更别说直接去府门口大闹，甚至与人大打出手。
怎么看都是有人蓄意指使。
第二日，大理寺的差役在城外乱葬岗的一个浅坑里，发现了丫鬟春桃已经僵硬的尸身。
消息传回将军府，柳琳琅正在查看赵寻珍的药方，闻言指尖一顿。
“死了？”沈沉戈刚从演武场回来，一身热汗未消，眉头立刻拧起，“如何死的？”
前来报信的是大理寺的熟面孔张捕头，他拱手道：“回将军、夫人，是被人一刀割喉。看尸斑和僵硬度，死了至少四五日了，埋在雪里冻得硬实，一时未能发现。现场脚印杂乱，大雪覆盖后更无迹可循。”
死无对证。
果真让他们猜中了。
原本唯一能证明柳玉诗是意图堕胎而非蓄意害命的关键人证断了线，此案瞬间陷入僵局。那断肠草来源更是如同泥牛入海，全无线索。
与此同时，孟凡神色凝重地走进来：“夫人，派去暗中看顾赵氏的人传回消息，昨夜似乎有人潜入赵氏借宿的亲戚家附近。奇怪的是，却未伤人也未盗窃，只是留下了东西……”
“留下了何物？”
“一把带血的柴刀。”
柳琳琅与沈沉戈对视一眼，看来那赵氏，果真知道点什么。
这把柴刀便是威胁。
幕后之人，是要彻底掐断所有线索，将柳玉诗钉死在杀人凶手的罪名上。
不过赵氏的幼子，如今还在将军府手里……也不知这事儿有没有落到幕后之人耳中。
现在只能赌幼子在赵氏心中的地位了，若是赵氏全然不在意幼子……
第二日，大理寺升堂再讯。
沈明曦和沈明珠年幼，这种地方去不得，沈君瑞便请求柳琳琅带上了他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