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言顺着望去,只见坟地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座粉红桃花缠绕起来的拱门。
拱门的出现,霎时间把阴森恐怖的氛围变得梦幻起来,如同置身于云彩之中,脑袋也越来越沉。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睡,强行将手指掐入掌心,可这次困意似乎更强,几乎掐破了掌心才清醒了一点。
她这才看清拱门下站着一个人影,身形修长,穿着艳粉色长衫,长衫上绣着几枝桃枝,倒似真的一般,在流动的粉色纱衣上飘动。
即使隔着浓雾,李鹿言也能认出那是华光的轮廓。
华光周围飘着粉色的雾,那粉雾上卷着片片桃花瓣,与周围青灰的雾格格不入。
仿佛恐怖电影里的场景,与仙侠爱情里的场景相撞,看起来不伦不类。
李鹿言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奇怪,也不知道这个华光怎么想的,在这种场景里出现还这么浮夸,她至少以为他会吓她。
“小姐,吉时到了。”喜婆的声音突然传来,李鹿言惊觉轿子周围不知何时已围满了纸人。
有端着果盘的丫鬟,捧着铜盆的小厮,甚至还有几个举着龙凤烛的孩童。
它们统一穿着喜庆的红衣,脸颊涂着夸张的腮红,嘴唇却乌紫发黑。
而华光正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手上的扇子一搭没一搭的幽幽扇着,没扇一下飘出阵阵香气和带落片片桃花。
浮夸!
这是李鹿言心里唯一的想法。
她正视这些纸人,这些纸人的眼睛都是用墨汁草草点上的两个黑点,此刻却齐刷刷地“盯”着她,仿佛真能视物一般。
李鹿言眼神微转,看向这些纸人的神色越来越奇怪。
喜婆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笑容出现了裂痕,机械地转动脖颈,发出干涩的“咔咔”声:“小姐……您这是……不愿意?”
“小姐…您这是…不愿意?”喜婆的嘴裂的更开了,又问了一遍。
仿佛她不同意就会吃了她一般。
李鹿言深吸一口气,她真想撕了这老虔婆,可在这幻境之中异能完全被压制了。
她看着周围逐渐逼近的纸人队伍,又望向远处桃花环绕的华光,华光也看向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倒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但,在没有异能的情况下,硬闯是出不去的。
“不,我当然愿意。”她故意让声音颤抖,眼神涣散,模仿被迷惑的神态,“我这就来……”
喜婆裂开的嘴角收敛了一些,又回到那个诡异的笑容,显然李鹿言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纸人群保持着诡异的静止姿态。
远处,华光摇扇的动作微微一顿,桃花瓣在空中凝滞了一瞬。
李鹿言趁机观察四周。
这片坟地比她想象的还要广阔,灰黑色的墓碑如同森林般向四面八方延伸。
每座坟头上方悬浮的喜字灯笼散发出惨白的光,将地面照得如同覆了一层薄霜。
能设计出,在别人坟头上写喜字的场景,这华光倒也是个神人。
华光所在的那片区域粉色的雾气仿若河流一般,缓缓流动,桃花瓣无风自动,在空中旋转形成小漩涡,梦幻不以。
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在交界处扭曲融合,就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水墨画,颜色互相渗透却又泾渭分明。
“梁兄……”她故意用祝英台的语气呼唤,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哽咽,倒真有几分被逼婚后,终于见到意中人的久别重逢感,“真的是你吗?”
拱门下的粉色身影动了。
华光似也以为她被迷惑,他轻摇折扇,每一步都带起一阵桃花雨。
那些花瓣飘落在坟茔间,一接触地面就化作粉色雾气钻入地底。
随着他走近,李鹿言看清了他今日的装扮。
粉色长衫外罩着流光溢彩的纱衣,衣摆绣着盛放的桃枝。
那些刺绣的桃花会随着他的移动变换位置,仿佛真的在枝条上绽放又凋零。
这华光倒适合去给游戏做建模,如此浮夸轻盈的设计,比某农药的设计师强上了不止一心半点。
“英台。”华光在五步外站定,展开折扇半掩面容,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你可让我好等啊。”
这声音!李鹿言浑身一颤。
明明是华光在说话,声线却是梁山伯的温润清朗。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被强行糅合在一起,越听越觉得怪异。
“我……”李鹿言赶紧低下头,假装拭泪,实则快速扫视四周。
仿佛真被迷惑住一般,一股小媳妇的委屈感。
华光向前一步,身上飘来浓郁的桃花香。
那香气甜得发腻,仿佛置身于春日桃林之中,时不时有清风带着桃花香气入鼻中。
“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怎的哭了?”他伸手想抚李鹿言的脸,腕间金铃叮铛作响。
就是现在!
李鹿言装作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华光果然伸手来扶,她趁机抓住他的手腕,皮肤冰凉不似活人,但那个金铃却是温热的,甚至有些烫手。
“小心。”华光的声音突然变回了本音,带着几分戏谑。
他顺势将李鹿言搂入怀中,纱衣下的身躯坚硬如铁。李鹿言贴着他胸口,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
“我……我太高兴了…”她假装羞涩地推开他。
华光的手顺着李鹿言的手臂滑下,最终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冰冷如霜,却异常有力死死的扣住她。
李鹿言能感觉到他拇指正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腕上的蓝珠,每一次触碰都让珠子微微发烫。
“英台,你看。”华光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他抬起另一只手。
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出一道粉色的弧线,“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整片坟地开始扭曲变形。
灰黑色的墓碑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的橡皮泥,逐渐软化、拉长,最后化作一根根雕花廊柱。
悬浮的喜字灯笼膨胀变大,灰蒙蒙的白色逐渐被染成喜庆的红色,变成了悬挂在廊柱间的红纱宫灯。
地面上的荒草蜷曲着钻回土里,取而代之的是铺满整个视野的红色锦缎,上面绣着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