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接触姓傅的小子,只是为了稳住他,好叫他心甘情愿替咱们做事。”秦溯苦口婆心劝了一通,再次严厉警告,“你尽管与他逢场作戏就好,没人逼你将来就一定要嫁给他。”
夷安县主依旧一脸怨念,不说话。
“早点休息吧。”秦溯又坐了会儿,方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夷安县主抱起首饰匣子,狠狠朝他砸去。
她力气有限,自是砸不到人。
扭头,扑到床上,抱头痛哭。
承恩伯府。
傅光遇和承恩伯傅韦前后脚回府,祖孙二人在大门口相遇。
傅韦递了个眼神过去,傅光遇将马鞭往小厮手里一扔,跟着他进门。
两人去了傅韦的外书房,进屋,傅光遇就大咧咧往椅子里一瘫。
十七岁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又因为是家中独苗,从小养尊处优被宠大的,身上就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洒脱,是那种一眼看去,叫人很容易滋生好感的长相脾气。
傅韦走到案后坐下,表情凝重:“今日去楚王府,一切都还顺利?”
傅光遇表情掩饰不住的露出几分抗拒:“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县主闹脾气,拈酸吃醋不想我进宫去罢了。”
没有哪个男人,是乐意吃软饭的。
尤其——
夷安县主如今的脾气属实不怎么好,更别提她身上显眼处那么一大片疤。
傅光遇自小受宠,在家里可谓要星星不给月亮,他蛮以为自己未来的妻子,也是可以随心所欲,挑个样貌脾气都合心意的。
如今,这落差可谓天上地下。
“这样最好。”傅韦捋了捋胡须,表情却有几分满意。
傅光遇不解:“怎么说?”
漂亮干净的少年,皱眉时也只叫人觉得他有些憨直可爱了。
傅韦起身,走到多宝格前,移开其中一个格子上的物件,然后摸索打开后面墙壁上的一个暗格,自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
他随手将暗格复原,走到傅光遇旁边的椅子落座。
盒子搁在桌上,推到孙子面前。
傅光遇斜眼去看,然后才不紧不慢坐直身子,拿过盒子。
打开,里面是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丸子。
傅韦道:“楚王府那边的承诺,红口白牙一张嘴,没什么保障。”
“不管县主是当真心仪于你,还是只是小心眼的拈酸吃醋,总之打铁要趁热。”
“这是我请人特制的,丢进香炉里焚烧,无色无味。”
“最近县主再找你,您寻个机会……先把你俩的关系坐实了!”
女为悦己者容,夷安县主和傅光遇见面时,虽是将脖子的伤痕做了遮掩,但是两人玩闹,有时候动作幅度稍微大些,疤痕便会显露。
傅光遇心中越发抗拒,随手又将盒子丢回桌上:“那我成什么人了!”
若夷安县主还是容貌完好的模样,哪怕性情骄纵些,他也是愿意的。
现在——
他心里抗拒,多少还没有做好接纳对方的准备。
傅韦蛇打七寸,盯着他,冷道:“不是我这个当祖父的要逼你走这条路,你不愿意,那明日起,就闭门读书,靠自己,科考入仕,光耀门楣!”
傅光遇表情立时垮塌下来,片刻,垂头丧气,低下脑袋。
傅韦冷哼一声,没动桌上盒子:“你父亲的身子也不好了,人在老家将养,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万一他不幸去了,你马上又要守丧,到时候就算有千般想法,万般手段,也都只能干着急。”
“总之如今摆在面前的就这一条路,你抓紧点。”
“先坐实了和楚王府的这一重关系,虞家那边也抓点紧,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病秧子,没那么难糊弄。”
“祖父您可别提了。”想想最近总是热脸帖冷屁股的遭遇,傅光遇又是一脸挫败,“那个虞珂,我都怀疑她究竟只是年纪小,没开窍,还是脑子不好使。我这也算围追堵截,对她够殷勤的了,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按理说,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最好上手的时候。
可是,他都精心设计偶遇,主动撩拨五六次了,愣是丁点反应没有。
最近——
甚至还隐隐有点不耐烦见到他了!
傅光遇百思不解,思来想去,总觉得那个虞珂一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木头疙瘩一块。
傅韦看着桌上盒子,意有所指:“那就找找机会,反正楚王府的人只要结果!”
虞家的姑娘,样貌都不差,尤其虞珂,性子绵软乖巧,笑起来甜甜的,一开始傅光遇其实是很喜欢她的。
只是,他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献殷勤几次后,虞珂都爱答不理,渐渐地他也就没什么耐性了。
毕竟——
漂亮乖巧、愿意顺着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他干嘛要去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如今,应付虞珂就只是一件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知道了。”傅光遇悻悻收起盒子,溜达着走出书房。
回到住处,他原是要直接休息的,沐浴时又突然改了主意。
往身上浇了一瓢冷水,又胡乱擦了两把头发,穿好衣裳,直奔马房,牵马出门。
宣宁侯府这边,虞瑾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昨晚,她刻意躲着没搭理宣睦,再想想宣睦的态度,多少有几分心烦,再加上在琢磨虞珂和傅光遇的事,一直半梦半醒。
石燕出去一趟回来,直接替换了守夜的白苏,在外屋的榻上打盹儿。
清晨,听见虞瑾辗转反侧的动静,石燕干脆爬起来把她叫醒。
“查到线索了?”
虞瑾坐起,夜里没睡好,还觉得头脑有些发昏。
石燕拉过她一只手,在她手心里写:楚王府。
“楚王府?”虞瑾并不意外。
前世后来重逢,虽然虞珂什么内情也没对她透露,但看她一头扎进东宫,和后来针对楚王父子的种种举动,猜也能猜出,虞珂遭遇的事,幕后黑手是楚王父子无疑。
石燕再写:夷安县主,约见。
虞瑾微怔,但她这会儿脑子迟钝,一时又想不太通透。
前世,她嫁去凌家后,一边和凌木南斗气,一边忙着暗中替父亲筹备粮草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忙得不可开交。
又加上虞璎和虞琢相继出事,就导致她焦头烂额,完全疏忽了虞珂。
后来,突然有一天,有人去凌家报信,说虞珂留书出走,和承恩伯府的小公子傅光遇私奔了。
虞珂虽然年纪最小,但心智成熟远胜于虞琢和虞璎,虞瑾从未想过她会意气用事,为情私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她始终没想明白——
虞珂若是真和那傅家小公子两情相悦,两家结亲成婚就是,委实犯不着走私奔这条路。
事关虞珂的名声和将来,人跑了,她还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官寻找,派了自家心腹出去,找了数月都一无所获。
然后,傅光遇就一个人回来了。
虞瑾赶去要人,他一脸颓废的只说是虞珂身体弱,受不住颠沛流离之苦,病死了。
问他尸骨掩埋何处,他也不说,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悲痛模样,还“情深义重”的要为虞珂守丧三年,逼得虞瑾拿他都无计可施。
应该是虞珂刻意设法隐藏了两人离京后的行踪,虞瑾后来继续派人追查,也压根查不到他们离京之后都去了哪里,横竖虞珂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在虞瑾都要信了虞珂已死,傅光遇守丧三年期满之前,虞珂回来了。
作为扬州官员进献的舞姬之一,进了东宫。
那时候,她已改头换面,气质容貌大改,也有了新的身份,若非这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虞瑾都不敢确信是一个人。
虞珂回京后,第一个死的是傅光遇。
就在他守丧出来,第一次受邀去东宫赴宴那晚,离奇死于非命。
虞瑾知道,是虞珂做的。
可是除了保守秘密,她帮不上对方一点。
再后来,虞珂成了太子秦溯的侍妾,深得宠爱。
她以自身入局,美色为饵,设计楚王和秦溯父子之间嫌隙渐深,然后于某次的争端中,楚王盛怒之下,失手刺死了秦溯。
色令智昏的帝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抢来的美人儿带入宫中,当夜就被虞珂用一根发簪刺穿喉咙,死在了龙榻上。
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一桩祸乱朝纲的弑君重罪加身,虞珂自裁后,也没得个全尸下葬的结局。
陈王捡漏登上帝位后,也曾下令彻查先帝的死因。
但虞珂将她真实的来历抹除得彻底,朝廷追查之下,她只是父母不详,流落烟花之地的孤女,说是三年前,奄奄一息时被人从江水里捞出,见她姿色不俗,便卖去了烟花之地。
那么孱弱娇气的一个小姑娘,虞瑾从来不敢去想,她是用怎样的意志力支撑,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然后单枪匹马杀回京城,将高不可攀的那些人一一猎杀。
她唯一可以笃定的是——
虞珂和傅光遇的私奔是一场骗局,而傅光遇背后的推手,是楚王父子。
在今夜之前,虞瑾猜的是,承恩伯府投靠了楚王府,楚王父子想利用联姻,间接捆绑自家,为其所用。
但如果再牵扯上一个夷安县主,事情好像就没这么简单了!
因为,如若楚王只是想拉拢虞家,就不该叫自己的女儿再掺合进来,傅光遇这样脚踩两只船,很容易就会翻船,适得其反。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虞瑾努力试图摒弃杂念,先想想明白,恰此时,门房管事来报:“大小姐,承恩伯府的小公子,天没亮就在大门口徘徊,瞧着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您看……是否请他进来,或是差人给送回去?可别在咱家门前落个好歹,回头解释不清。”
?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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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公子:那个虞珂,傻不拉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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珂珂: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人的方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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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媳妇儿,一晚上了,你都不找来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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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我妹比较重要,你滚一边自己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