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尘拉住我的手,神色再肃穆不过,说道:“宿宿,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若要带走它,就得过了它的考验。”
我郑重点头,问道:“要是过不了呢?”
白逸尘抚蟾的手一僵,眼神望着远处,缄默了一会儿,回道:“相信我,宿宿,没有什么过不了。”
我顺着他眺望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堆古藤掩映的枯骨,上面不知名的野花无声的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他敢承诺,我便敢信。
白逸尘依旧是那种肃穆至极的神色问道:“你准备好了吗,宿宿?”
我轻轻点头,他庄重地把金蟾交给我。我伸手接过,手上传来一种冰凉软滑却不粘腻的触感,一片光怪陆离的眩晕后知觉全无。
不知道昏睡几个时辰,昏昏沉沉间脸上一片刺骨的冷,带着寒意仿如那年东海刺骨的海水,扎透额骨、刺穿眼皮、钻入鼻腔、灌满喉咙!又蛮横地冲开气管,带着沉重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引起一通撕心裂肺的呛咳。
我在身体剧烈的震颤中清晰,一把抹去脸上湿淋淋的水渍,便看见琉璃灵那张近乎妖孽的癫狂的脸。
看我醒来,他冷笑着,又把一头盖骨的水泼到我脸上。
我浑身上下都嘀嗒着水,在他怨毒的笑意中站起身子。
“云宿,你师父的仇,我看你是当真忘了!”琉璃灵嗔目切齿恶狠狠瞪着我。
我茫然看着他,不知一觉醒来,白逸尘为何会不在身边,琉璃灵又为何会出现在眼前,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我狠掐一把大腿,腿上传来一种剧烈清晰的疼痛。
我尽量冷静地分析着眼前境况。痛感清晰就说明这不是梦,但除了现实,还有可能是两生境。
两生境其实是一种八卦迷魂阵,可救人也可杀人。布阵者不用一刀一剑,只需要织好幻境,就可以召唤出人的心魔做刀,无声无息在幻境中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两生境中,现实和幻境是共通的,人的五感也是共通的。譬如,你在两生境中受伤,也会在现实中受伤,你在两生境中丧命,也会在现实中彻底死去。
我必须及早辨别速战速决。
若是现实,他一心为师父报仇,我杀不得他,还得与他诸多纠缠。但若是幻境,他就是我的一个心魔,结果了他才能早点走出幻境。
我拧一拧湿答答的头发和衣裳,不再管琉璃灵,放目在剑冢里寻找白逸尘的影子,却见他昏迷不醒被绑在剑坛最边上一根硕大的石柱上。
以我对二人的了解,搞偷袭设埋伏耍阴谋,琉璃灵或许更胜一筹,但若是单打独斗近身高实战,琉璃灵更本不是白逸尘的对手!
更何况,区区一根绳索就想绑住无相境的剑城少主,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定了定眼睛,又静了静神。确定这一定是在幻境。
两道阴风嗖嗖闪过,“啪”的两声巨响后,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我眼前冒着金星,耳中嗡嗡嗡一片。
“云宿,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琉璃灵切齿嚼牙道。
我拔出金凤剑狠狠劈向他,一招一式带着清晰的杀意,冷笑道:“不过一个幻境中的假相而已,凭你也敢对我动手?”
“幻境?”琉璃灵讥诮一笑,拔剑招架,说道:“云宿,你莫不是摸了一下金蟾便傻了?”
我一边拔剑相向,一边问道:“少废话!琉璃灵,我问你,你究竟是如何进的剑冢?”
琉璃灵连连招架道:“我是上一任剑城少主,早就被剑冢认主,进入天剑峰并不是什么难事。”
“上一任剑城少主?”终于露馅了,我哧鼻冷笑。这幻相就是幻相,再精密到底不如真人心思缜密,简单几个问题便漏洞百出。我想着,手上的剑招更凌厉了:“上一任剑城少主白破浪已经在斩天剑下身首异处,你怎敢说你是他?”
琉璃灵的防守中多了一些霸道的攻势:“死在白斩天剑下的不是我,而是我孪生的兄长。我父兄出事的时候我远在漠北,回来时已经家破人亡。”
我并未曾听过白破浪还有个留存于世的孪生胞弟。我眼神微眯,手中的金凤剑呼呼生风残影成阵瞬息万变,他的无名剑光如银梭穿雨,快如疾风猛如摧山又密密麻麻如细雨织成一片。
我出招更不留情,厉声道:“那白破浪分明和鬼医、白斩天年岁相近,而你至多四十来岁,和我师父相差无几,怎可能是白破浪!”
琉璃灵道:“没错,我不是白破浪,但却是他未出世的孩子。当年白斩天杀了我的祖父和父亲,本就该斩草除根。但他自诩英雄好汉没有为难我母亲,母亲又瞒下了怀着我的消息,所以才给了她带我出逃的机会。此次来剑城。不只是为了影儿,也是为了给我的祖父和父亲复仇而来。”
“你既不是剑城少主,那是如何进的天剑峰和剑冢?”
“你二人只顾着一路上卿卿我我,自然没有留意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我。白逸尘用青龙剑气召唤金蟾放行时,我本就在你们身后跟着。你们进得剑阵,我自然也进得。又在剑冢石门合上之前,随你们进了剑冢。”
我越听越觉得荒唐,金凤剑挥得更卖力了。
随着刀光剑影铿铿锵锵,琉璃灵道:“云宿,你疯了不成,再打下去,等惊醒剑冢里沉睡数百年的剑灵,你我还有那个剑城少主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说的没错,不管这是现实还是两生境,惊醒剑灵我都只有死。
我环顾了四周,剑坛里面有几把宝剑已经在微微颤动。
一股寒意从尾椎炸上头皮。我挥剑的手一顿,与琉璃灵对视一眼,双双停下剑指向彼此的咽喉,又缓缓将执剑的手放下。
琉璃灵指着依旧昏睡的白逸尘道:“云宿,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同我合作,我不杀墨凉,也不杀你这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