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飞坦然承认,微微颔首:“是的,二长老!代价巨大,我们的一些‘朋友’也付出了惨重的损失,组织内部需要时间重整,但最终,理性战胜了疯狂。”他没有具体说明“朋友”是谁,也没有详述“重整”的含义,将关键信息模糊处理,反而更显真实。
二长老沉吟片刻,缓缓道:“稳住局面,是第一位的,你们辛苦了。”
这句话,既是对结果的认可,也包含了对过程复杂性的理解和对严飞所声称的“非常规手段”的默许。
“后续的善后和评估,要尽快报上来。”
“明白。”严飞简洁回应道:“我们会处理好后续,确保成果稳固。”
通讯结束。
二长老靠在椅背上,久久不语。
严飞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危机在他的强力干预下解除,过程艰难甚至黑暗,但结果符合预期。
这进一步强化了严飞作为一条能直通对方核心、并能施加决定性影响的“内线”的极高价值。
虽然代价高昂,但相比于金融体系崩溃或战略项目夭折,这个结果无疑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值得庆幸,对严飞的信任和依赖,在最高决策层中,由此变得更加深刻和复杂。
布鲁塞尔,欧盟委员会大厦,副主席办公室。
玛格丽特·维斯塔格的办公室并未像外界想象的那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相反,只有她桌角的一盏台灯亮着,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她面前那份刚刚结束的、与严飞进行加密视频通讯的记录摘要。
通讯已经结束,但严飞那句“基于全球经济稳定的大局,我已确保美方资本的攻击行为终止,希望欧盟方面也能相应展现出灵活性,逐步解除那些紧急状态下的金融防御措施……”
听起来像是一个建议,但其背后不容置疑的意味,以及那种仿佛上帝俯视人间般、单方面宣布局势已受控的姿态,让维斯塔格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和深深的警惕。
她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作为欧盟竞争与金融稳定的负责人,她经历过无数次危机谈判,与华尔街大鳄、与美国财政部、与各国政要唇枪舌剑。
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对方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传统的机构,而是一个名为“深瞳”的神秘实体,一个叫严飞的男人,他没有任何官方身份,却似乎拥有瞬间平息一场全球金融风暴的可怕能力。
“审慎评估并逐步调整政策……”她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给严飞的回复,这并非完全的推脱之词,而是她真实心态的反映。
她按下内部通话键:“安娜,立刻请经济与金融事务总局局长、法律服务处处长,还有欧洲央行市场操作部的负责人,一小时内到我办公室,另外,通知SRb(单一处置委员会)主席线上待命。”
等待的间隙,她快速浏览着实时数据。
屏幕上,之前如同脱缰野马般暴跌的欧洲主要股指确实开始企稳,甚至出现了微弱的技术性反弹,之前监测到的、来自大西洋彼岸的恶意抛售流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掐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严飞说的话,至少在这一刻,被市场验证了。
但这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他能如此轻易地启动攻击,又能如此轻易地叫停攻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欧洲金融市场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竟然系于这样一个非国家实体、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的一念之间?
这种脆弱性和依赖性,让她脊背发凉。
一小时后,小范围的紧急会议在她办公室召开,气氛凝重。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维斯塔格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攻击似乎停止了,但我们需要知道,这是暂时的喘息,还是真正的结束?我们刚刚实施的防御措施,是否应该以及如何调整?”
经济总局局长率先开口,语气谨慎:“市场确实出现了初步稳定迹象,流动性紧张略有缓解,但是否是陷阱?如果我们贸然解除防御,对方是否可能卷土重来?我认为需要至少24-48小时的持续观察。”
法律处处长眉头紧锁:“我们的紧急措施是基于确凿的‘恶意市场操作’证据和欧盟条约的相关授权,具有合法性和必要性,现在仅凭一个非官方实体的一句承诺就立刻撤销,法律上缺乏依据,也可能被视为欧盟立场不坚定,甚至向市场传递错误信号。”
央行代表补充道:“从操作层面,立刻全面撤销所有措施确实不现实,但我们可以考虑分步骤、有条件地进行调整!例如,首先放宽对非重大交易结算的延迟,观察市场反应;然后逐步缩小禁止裸卖空的股票名单;最后再考虑完全恢复正常状态,这个过程必须可控,且可逆。”
SRb主席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我同意渐进式调整,但同时,我们必须加强监测,严飞所谓的‘确保美方资本终止攻击’,他是如何做到的?这背后是否意味着他对美国金融体系拥有我们不了解的影响力甚至控制力?这对欧洲的长期金融安全意味着什么?我们必须评估!”
维斯塔格认真听着每一位下属的意见,他们的话都指向同一个核心:不信任、警惕、以及维持欧洲自主决策权的绝对必要性。
她最终做出了决定:“好的,基于目前的情况,我们做出如下安排。”
“第一,立刻成立一个跨部门特别小组,24小时监控所有金融市场动态,尤其是来自北美方向的资金流动,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第二,采取‘分步、有条件、可逆’的原则调整我们的防御措施。具体方案由经济总局和央行共同拟定,我要在明早开盘前看到草案。”
“第三,法律处准备一份说明文件,阐述我们调整政策的依据是‘市场状况改善’,而非任何外部压力或承诺。”
“第四,”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启动一项绝密内部评估,代号‘了望塔’,深入研究‘深瞳’组织及其关联实体,特别是其与全球金融体系的潜在连接点和脆弱性,我要知道,下一次,我们如何才能不那么被动。”
“那么,对于严飞……”经济总局局长试探地问。
维斯塔格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而清晰:“回复他,告诉他,欧盟注意到了市场趋稳的积极迹象,基于此,我们将‘审慎评估并逐步调整’必要的临时措施,以促进市场正常功能的恢复,但任何调整都将以欧盟自身的评估和程序为准,此外,强调欧盟期待的是‘持续、稳定、且基于规则’的市场环境,任何形式的‘金融恐怖主义’都是不可接受的。”
她的回复,既部分接受了现状(市场稳定),承诺了行动(调整措施),却又牢牢抓住了主导权(以我为主、按我程序),并再次明确划下了红线(反对金融攻击)。
这是一种典型的布鲁塞尔式回应:看似妥协,实则坚守核心原则,并为未来可能的博弈留下伏笔。
会议结束,众人离去。
维斯塔格再次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但她的心情丝毫没有轻松。
严飞和“深瞳”的阴影,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笼罩在欧洲的上空。
她知道,这场较量远未结束,只是进入了下一个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
而欧洲,必须尽快找到在这个由非国家行为体主导的新棋局中,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拿起笔,在那份通讯记录上,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警惕”。
几乎在严飞指令发出的同时,变化以惊人的速度发生:
东欧边境,坦克引擎熄火,士兵撤回营房,紧张对峙线悄然松动。
全球各大交易所,那些针对性的、恶意的抛售盘瞬间消失,如同潮水退去,市场在惊疑不定中开始缓慢自我修复。
主流媒体的头条, tone(调性)悄然转变,从煽风点火的战争叫嚣,开始转向探讨“如何重建秩序与合作”。
严飞独自站在深瞳控制中心的中央,环视着四周屏幕上逐渐由血红转向橙黄、最终趋于平稳的全球数据流。
他没有胜利者的狂喜,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掌控感,仿佛艺术家审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以世界为画布的巨作。
他动用深瞳AI的终极金融权限,强行平掉了所有仍在负隅顽抗的敌对仓位;他用“末日”黑材料碾碎了内部最后一丝反抗意志;他借势压服了外部不可一世的大国领袖。
他以“救世主”的姿态,终结了这场由他亲手点燃、并精心操控至巅峰的全球大火。
经此一役,深瞳内部,三方势力彻底臣服,权力前所未有地集中到严飞一人手中。
外部世界,主要大国皆损失惨重,且无不对“深瞳”这个非国家行为体所展现出的、能同时调动经济、政治、情报资源并压服多方势力的恐怖力量,感到深深的震惊、忌惮与恐惧。
世界,在经历了一场由阴影主宰亲手导演的、剧烈的全球性痉挛之后,踉跄着步入了一个新的、未知的纪元,旧的平衡已被打破,新的秩序正在由那双冰冷的手重新书写。
空荡的顶层办公室里,吉米·罗斯柴尔德瘫坐在那张价值不菲的人体工学椅上,面前巨大的曲面屏上,冰冷的蓝色字体一行行跳出。
“资产序列号#G-Rothschild-01至#G-Rothschild-78,所有剩余流动性,即刻起强制转入‘深瞳稳定基金’托管账户,转账协议已自动签署。”
吉米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那些数字,是他家族历经风暴后仅存的火种,是未来翻盘的最后赌注。
现在,它们甚至没有经过他的确认,就无声无息地划走了,屏幕一角自动弹出转账完成的确认框,鲜红的印章如同烙铁烫下的印记。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却只感到一片冰凉的滞涩,他试图去抓桌上的威士忌,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滑过瓶身,水晶酒瓶“哐当”一声倒在桌上,琥珀色的液体如同失败的泪水,迅速浸染了散落的财务报告。
门被无声推开,他的首席助理,一个跟了他十五年的男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手里捧着的平板电脑微微颤抖。
“先生…摩根、高盛、还有我们控股的几家离岸信托…刚刚都收到了同样的指令,他们…他们直接越过了我们,取得了最高权限。”助理的声音干涩道:“我们…我们被架空了。”
吉米没有回头,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那里又跳出了新的指令。
“原‘卡尔德拉基金’投资决策流程即时废止,所有未来投资策略,无论规模,需提交至深瞳核心进行‘风险与收益优化评估’,评估周期:深瞳自主决定,批准后方可执行。”
“它甚至不给我们一个时间表…”吉米喃喃自语道:“他要我们像白痴一样等着…等着他的施舍。”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加密线路响起了急促的铃声,是他的一位老友,另一家老牌基金的掌舵人,吉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抓起听筒。
“艾伦!你也收到了?这简直是抢劫!我们不能…”
“吉米!”对方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听着!别做任何傻事!我刚刚试图质疑一条关于原油期货的指令,只是质疑!五分钟,只用了五分钟,我在开曼的账户就被冻结了,系统提示‘触发安全协议一级响应’…上帝,它看得见!它什么都知道!我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认输吧,吉米,这不是和人斗,这是…这是在和上帝对抗!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上帝!”
咔哒,电话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