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头儿的目光,落在了那画像之上。
只看了一眼!
就一眼!
仿佛九天雷霆径直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立在原地,浑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嘴巴无意识地大大张开,露出焦黄的牙齿,不停地轻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音节。
一双老眼瞪得如同铜铃,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那画像上的人脸,线条勾勒得略显粗糙,但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轮廓……
分明就是……
就是刚刚坐他车那个答应给一两黄金,然后又跳车跑了的俊俏公子啊!
虽然画像略显粗糙,但那张脸,他绝不会认错!
“呃……呃……”
吴老头儿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的嗬嗬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如同瀑布般唰地一下就从额头涌了出来。
“这个人……这个人是……”
他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手指颤抖地指向那画像,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旁边一名维持秩序的衙役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看他神色惊恐万分,手指海捕文书,立刻警觉起来,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厉声喝问:
“老头!你怎么了?你认识这画上的人?”
“他……他他他……”
吴老头儿被衙役一抓,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他刚才,就坐……坐我的车,跑……跑那边林子里去了!”
……
一盏茶的功夫后。
吴老头儿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蔫了。
“看哪!就是这老头!”
“听说钦犯坐过他的车?”
“哎哟喂,这得多大的霉运啊!”
“怕是脱不了干系喽……”
各种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和议论,如同无数根细针,扎得老吴头儿浑身不自在。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只觉得丢了莫大的脸面,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
他哭丧着脸,垂着头,根本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有气无力地指着官道左侧那片茂密的灌木丛:
“各位官爷,就……就是这儿,那个天杀……啊不,那位……那位好汉,就是从这里下的马车,当时他说……说他内急,要方便一下,结果俺就一转头,再一回头,他……他就没影儿了!像地遁了似的!”
闻讯匆匆赶来的金石县知县李承影,正负手站在官道旁,面色沉静地看着脚下被踩踏得有些凌乱的草丛和几个新鲜的的脚印。
又抬眼望向眼前那片连绵起伏、植被极其茂密的苍翠山峦。
听着身旁衙役的低声汇报,他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自语:
“钻进山里了?嗯……倒是有点麻烦……”
他转过身,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官道右侧是一条水流颇为湍急的河流,河面不宽,但暗流漩涡不少,没有船只根本无法通行。
“水路,他基本是走不通的。”
李承影冷静地判断着。
“看来,只有走山路这一条途径了。”
“只是……这连绵数百里的山林,沟壑纵横,植被遮天蔽日,他随便往哪个山沟林子深处一躲,想要把他揪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又像是在对身边的亲信诉说:
“九王爷啊九王爷,您这可真是……给下官丢来了一个十足烫手的山芋啊!”
说完,他沉吟了片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果决,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来呀!”
“属下在!”身旁的衙役班头立刻躬身应道。
“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前往折冲府大营!将此地情况禀明都尉大人,请他再调派一队,不,两队精锐兵士过来!”
“要熟悉山林作战、擅长追踪的好手!配合我们县衙的所有捕快、衙役,以此地为中心,向外辐射搜索!就是把这山给我翻过来,也要找到线索!”
“是!”班头领命。
李承影又看了看那些越聚越多的民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补充道:
“还有!立刻让人撰写告示,多抄写几份!就写——县衙悬赏!”
“如今搜捕钦犯,县衙人手不足,特此征召民间勇毅之士协助搜山!凡是能提供钦犯准确行踪线索、并协助官府成功将其抓捕者,无论男女老少,一经核实,立即赏——白银五十两!”
他刻意加重了“五十两”这个数字,清晰的声音让周围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瞬间冒出贪婪的光芒。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李承影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容。
“本官就不信,这五十两雪花银,还砸不开某些人的嘴,还催不动某些人的腿!本官更不信,在这天罗地网和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衙役班头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快步如飞地去安排各项事宜。
……
与此同时,金石县城内。
刚刚成功从县衙大牢里溜出来的挞拔冽,正压低了帽檐,混在街上有些骚动不安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朝着城门方向摸去。
他心里还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表演和手脚真是干净利落,天衣无缝。
然而,越靠近城门,他就感觉越不对劲。
城门口的气氛,远比平时要紧张肃杀得多!
守城的兵士数量增加了至少两倍,而且个个按着刀柄,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想要出城的人。
进城的人检查得相对宽松,但对于出城的人,几乎是每一个都要仔细核对身份文牒,甚至还要盘问几句,与画像对照一番。
“怎么回事?戒严了?难道……李承影这么快就发现我跑了?”
挞拔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敢靠得太近,只能混在人群里,假装看热闹,偷偷抬眼向城门旁的布告栏望去。
这一看,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僵了!
只见那布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张贴着一张墨迹犹新的海捕文书!
上面绘着一幅画像,那眉眼、那脸型……
赫然跟他自己一模一样!
画像旁,还用带着浓重官威的楷书写着:
【奉知县李老爷钧令:缉拿朝廷紧要钦犯一名。
此獠凶顽异常,身负重案。
即日起,四门戒严,许进不许出!
过往行人商旅,皆需严加盘查。
有胆敢藏匿、包庇、知情不报者,与钦犯同罪!
有能擒获或献上该犯首级者,赏银百两!】
下面盖着金石县知县鲜红的大印。
“糟糕!糟糕!糟糕!”
挞拔冽心中狂喊,头皮一阵发麻。
“这个李承影,动作也太快了!”
“这下插翅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