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开玩笑一般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张之念却是惊讶地看向他:“你胡说什么?”
“哎呀……这不是,随便说说吗?”
他嘿嘿笑了,看不出任何失落和不开心的模样,仿佛那一句话真的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接过食盒,快走了两步:“快点,要不然就把你的饭都吃了!”
“无耻的家伙!回来!”
她跟上去,一路追打。
闹腾了一阵子,就听得甘棠和齐殷回来了。
张之念把楚连英赶走,收拾一番去见礼感谢。
甘棠点了些人,看见她来,笑意盈盈:“张姑娘,你可好了吗?”
“我已经好多了,还要多谢甘姑娘收留。”
“不用!我们连山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张姑娘也是为了救人的!”
“甘姑娘回来点人,是要去府衙吗?”
“是,张姑娘好了,不如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楚连英不知道什么来的,出言打岔,“表面是好了,但还没好利索,要是冲动地扎进人堆里,不是更危险?”
“我不会再冲动了……”
“那也不行。”
“你少管!”
“喂,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吗?还凶我……”
什么吵嘴,分明是调情。
甘棠如是想着,忍住笑意打断了他们:“好了,两位,一起吧,正好,我有点儿事儿想问你。”
楚连英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我?”
“嗯。”
内室。
四个年轻人坐在一起,谈起前几天的事。
“我把人引走,可是没有多远,那些人便都不见了,我便想回去找你,半路遇上了昏厥的楚兄弟。”
甘棠皱起眉头,微微颔首,又看向楚连英:“那你呢,真的没看见救你的那个人?”
“没看清脸,只感觉是个高手……你就算问一万遍,我也是没看见。”
他摊了摊手,满脸无奈。
张之念一眼瞄到她的表情:“怎么,那个人有什么异常吗?”
“哦……还好,只是有点儿想不通,既然没什么恶意,索性先放着好了,咱们还是好好商议一番如何救人吧。”
要想从府衙救十几个人出来,绝非易事,几个人商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法子,除非能大举代人攻入,但那些女子名分上是他的妾室,大多数又被逼着签下了卖身契,表面看来还算是正当。
“说来,他一个地方官,俸禄最多每月五两,外加粮食,怎么能买得了那么多人和物件?既然我们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出手救人,不如从银子来源这方面入手,如何?”
张之念一句惊醒梦中人,楚连英一拍桌,大为赞同:“不错,这样奢侈的家伙银子来源一定有鬼!到时候一本折子递上去,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四个人就这么鬼鬼祟祟地进了府衙,一连蹲了七天,四个人蔫头耷脑。
“蹲了这些日子,也没发现什么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去看看当地的富商,甘姑娘,连山寨和通平很近,不知道此处最大的营生是什么?”
甘棠思索了一下:“经商,这边的富商就是周祖,他手里有无数商铺,不管是针织纺线,衣衫首饰,粮铺当铺,说是通平的命脉都不为过……说起来,官商勾结也是极有可能的,走!今晚就去!”
张之念点点头,视线流转:“我建议,咱们分头去,你和齐世子去探周祖,我们继续去盯梢府衙。”
“好!”
当晚,分头行动展开,两个人在府衙盯了半夜,百无聊赖。
“张姑娘,你做什么和我一起啊?”
张之念一脸莫名其妙:“人家是未婚夫妻,浓情蜜意的,我难道要横插一脚不成?”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更喜欢和我一起呢。”
“楚郎君,你犯癔症了吧,这样如何能科举啊?”
“张姑娘,你话可真过分……”
“嘘——有人来了!”
两个人连忙躲起来,又趁人不备跟上去。
屋子里,朱贯和一个人满脸堆笑,互相寒暄着场面话,两个人极为谨慎,言辞隐晦,隐隐约约说到什么投入市场。
两个人对视一眼,直到那人准备离开,提前撤走。
另一边,甘棠和齐殷也有所收获,他们一路顺藤摸瓜,直接找到了周总发家致富的真正原因。
“铸造假币……”
放下信,楚云笺闭了闭眼,仔细看着那一句话。
“棠儿和小白脸,还有你爹娘,发现了周祖铸假币,官商勾接,上折子请求之罪,后来,周祖和朱贯落网。”
看着徐天骋的信,上头标注的时间,她心里瞬间明悟。
是因为这个……许家被抄家,是因为这个!
周祖,其实是许家的爪牙,而当时上折子的人……是娘写信给大舅舅做的!
信中提到,原本他们有意让齐伯伯上折子,但是被娘阻止,原因无他,武将出身,位高爵显,天子难免忌惮,不如让张家来,张家,外祖父是皇帝少时的老师,还算是有几分威严。
没想到,许贵妃对她的恶意,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源于那时候。
她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论谁也想不到,多年后会有这一天,但在当时而言,铸造假币绝对不能姑息,不说朝廷法度如何,假币流通,民生将有大影响,可是一旦流传出去,国家都将有灾难。
许家是罪有应得。
不过,信中提到的,和齐伯父长得像的人究竟是谁?齐伯父确确实实是唯一的子嗣,那个人是哪里来的?
她缓了缓,拿过宿仙来的信,两份放在一起,再加上皇后送来的证据,过往的真相缓缓成型。
通平假币一案结后,齐殷和甘棠在连山寨成婚,至于张之念和楚连英,还是天天吵嘴。
甘棠急得好几次撮合他们,但是两个人油盐不进。
实际上……分明是他们两个人不急,或许也是还有什么没能想明白。
对爹娘,他们到底没那么了解,许多事只能平铺直叙,不过,在他们记忆里的娘,和她记忆里温婉的模样完全不同。
京城,外祖父的宅邸处于繁华地带,两个人虽然没有交换心意,但却是默契地没有提退婚了。
外祖父了解自己女儿,没有其他消息,便是默认了,于是进京来筹备婚事。又有四个孩子的一段同行,便一并去成王府参加婚宴。
成王世子娶了个平民女子,皇帝龙心大悦,当即封了世子妃。
婚宴上,楚家和张家的长辈相谈甚欢,婚事也开始缓步推进。
两年后,楚云笺出生。楚连英已经位极人臣,作为楚家最有出息的长子,携妻女回乡祭祖。
“连英,天冷,你别在外头骑马了。”
楚连英答应一声,进马车来,缓了一会,身上不冷了才凑近,看着张之念怀里的她,耍赖似的把她抱走,戳戳她的脸。
“名字都想了这好几个月了,回去就要上族谱,之念,我起的不是很好嘛!”
张之念往他头上敲了一记:“连念,之英,你疯了不成?避父母名讳都忘了?亏你还是个进士呢!”
“哎呀……这才是你我爱的结晶……”
“再说那种酸话,我就扇你了!”
他屈服了,拍拍怀里的婴儿:“好好好……那叫什么好啊……”
山路崎岖,车马放缓。
张之念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挑开窗帘子看去,四下寂静。
“怎么了?”
“没……”
话还没说完,楚连英神情猛地一变,单手抱着她,另一手搂过张之念,羽箭擦肩而过,狠狠钉在车后壁。
“之念,别出来!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