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深站起身，匕首上的黑血被他甩净，动作利落。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一地的犬尸上，而是扫过周围死寂的建筑，眉头拧了起来。
空气里有一股味道。
很淡，混在血腥和毒雾里，却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太阳穴上。
是化学药剂和什么东西腐烂后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让他很不舒服，甚至牵动了某些破碎的、抓不住的记忆片段。
“看来他们都不是能量核心的产物。”阮芷涵收回悬在犬尸上方的手，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她看向云景深，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这不是进化。”阮芷涵的声音很冷，“这是一种更粗暴、更具污染性的力量，在扭曲这里的生物，让它们发生畸形的强化。”
队伍里没人再说话。
这比发现一个强大的变异体更让人心头发沉。
“我闻到源头了。”云景深开口，看向镇子深处，废弃化工厂的方向，“那股味道，从那边飘来的。”
阮芷涵没有迟疑：“带路。”
一行人不再耽搁，由云景深在前，循着那股让他不适的气味，小心翼翼地向化工厂摸去。
越是靠近，阿木的脸色就越是苍白。
他拉了拉阮芷涵的衣角，小声说：“姐姐，这里的‘气’是红色的，很烫，像发了高烧的大地。它病了。”
化工厂的外围安静得吓人。
连一只苍蝇都没有，一根活动的杂草都看不见。
这种不正常的死寂，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潜行。”阮芷涵一个手势，所有人压低身形，动作放到最轻，如同鬼魅般融入了工厂锈迹斑斑的阴影里。
他们潜入工厂内部，绕开倒塌的钢架和废弃的设备，最终在中央区域停下了脚步。
几个巨型的反应釜竟然还在低沉地运转。
釜内，粘稠的、散发着诡异绿光的不明液体，正咕噜咕噜地翻滚着，像是某种活物的内脏。
周楚的拳头捏得死紧。
在其中一个反应釜的旁边，他们看到了大量新鲜的脚印，还有几个被撕开的包装袋。
云景深眼神一凝，那是官方基地的制式军粮。
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
是李振手下的人。
他们躲在一排废弃的控制柜后面，看向反应釜的另一侧。
一支小队正在那里忙碌着。
为首的，正是那个在基地里对李振满脸谄媚的王六。
“快点！把这些东西都扔进去！顾先生等着要结果呢！”王六正指挥着几个手下，将一具具捕获的变异生物尸体，费力地抬起来，扔进翻滚的绿色粘液里。
尸体落入液体中，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在一阵白烟中迅速溶解，化为更多发光的粘液。
阮芷涵的目光顺着反应釜底部延伸出的粗大管道看去。
管道深入地下，方向正是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个镇子的水源系统。
她懂了。
那个姓顾的，根本不是在“强化”什么变异体。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无差别地污染整个区域，把这里变成一个巨大的、混乱的、充满怪物的炼狱。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反应釜的阿木，瞳孔猛地一缩。
在反应釜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铭牌上，他看到了一个扭曲的蛇形标记。
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让他闷哼一声，蹲了下去。
那个标记，和他逃离的那个实验室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众人被眼前这疯狂的景象震住了。
周楚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不是野心。
这是纯粹的反人类！
阮芷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必须摧毁这里，立刻，马上！
否则污染一旦通过水源扩散，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她刚要打出动手的信号，一阵疯狂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里的诡异“平静”。
一辆破旧的越野车疯了一样从远处冲来，车头撞得稀烂，冒着滚滚黑烟。
“什么人！”王六那伙人也被惊动，纷纷举起了武器。
越野车没有减速，直直地撞在工厂的废弃围墙上，发出一声巨响，车头彻底瘪了进去。
车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官方基地士兵从驾驶位上滚了下来。
他抬头，正好看到了藏在阴影里的阮芷涵一行人，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亮。
是李振的亲信。
“快……快走……”士兵的声音嘶哑、破裂，混着血沫，“基地……是陷阱！”
他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挤出最后的讯息。
“我们一回去……顾霆琛就说……说玄门包藏祸心，把我们……把我们所有人都……软禁了……”
“李队长他……他想反抗……被……”
阮芷涵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那名士兵，指尖一弹，一滴散发着清冽气息的灵泉水没入他干裂的嘴唇。
士兵剧烈地呛咳一声，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阮芷涵的手臂。
“顾霆琛……他拿出了‘强化血清’……”
士兵的声音急促而嘶哑，像是破烂的风箱。
“他说那是人类的未来，逼所有人注射。”
“李队长……李队长当场拒绝，质疑血清有问题……”
“他……他被顾霆琛以动摇军心的罪名，直接……打进了地牢！”
这名亲信是李振拼死送出来的，他眼中涌出混浊的泪水，带来了李振最后的话。
“队长说……他错了……”
“他说……那个姓顾的是个疯子……他要毁了所有人……”
“你……你是对的……”
话音未落，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猛地从化工厂中心炸开！
轰——！
整个工厂的地面都为之震颤。
阿木的小脸瞬间煞白，他指着那个最大的反应釜，声音因恐惧而发颤。
“姐姐……那个最大的罐子里……”
“有个大家伙……要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方向。
只见反应釜中的绿色液体如同被煮开的沸水，剧烈翻滚，无数溶解的血肉组织在其中疯狂聚合、拉扯，形成一个难以名状的轮廓。
那是一个由无数生命的哀嚎和怨念聚合而成的巨大怪物，正在粘稠的液体中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