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深潭，在指挥所里激起无声的巨浪。
空气凝固了，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周楚攥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阿奇站在他身后，森白的骨架在灯光下透着一股寒意。
内鬼。
这个词比成千上万的变异体更让人心头发冷。
它意味着他们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行动，都暴露在敌人的注视下。
“是谁？”周楚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人能回答。
就在这时，指挥所的门被“砰”的一声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都撞在了墙上。
李振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怒火和失望。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此刻都用一种混杂着审视和敌意的目光看着阮芷涵。
“阮队长！”李振的嗓门很大，震得屋子嗡嗡响，“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们玄门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居然在背后搞这种捕风捉影，动摇人心的事情！”
阮芷涵抬起眼，神色未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李队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出了什么事？”
“还装！”李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跳了出来，指着阮芷涵嚷道，“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到处散播谣言，说顾霆琛研究员有问题！说他跟官方基地的什么人勾结！这是什么话？这是在往我们这些拼死拼活的官方人员心口上捅刀子！”
这番话一出，指挥所里自己人的脸色也变了。
周楚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刚要开口，就被阮芷涵一个眼神制止了。
消息泄露了。
而且是以最恶劣，最具有煽动性的方式。
阮芷涵没有理会那个跳脚的男人，她的视线始终落在李振身上：“李队长，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从哪里听到的？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李振气得发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顾研究员为了研制抑制剂，几天几夜不合眼，我们都看在眼里！没有他，我们这里一半的人早就变成没有脑子的怪物了！你们倒好，躲在后方，动动嘴皮子就想污蔑一个英雄？”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从兜里掏出一个军用通讯器，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还按了免提。
“我今天就让你们听听，你们污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后，一个温和又带着几分疲惫的男声响了起来。
是顾霆琛。
“李队长？怎么有空联系我，是抑制剂的运输出问题了？”
“顾研究员！”李振的声调一下子高了八度，既有愤怒，又有急于辩解的委屈，“不是抑制剂的事！是有些人在背后说您的坏话，说您……”
“呵呵，”顾霆琛在那头轻笑了一声，打断了李振的话，他的声音透过电流，显得格外有风度，“我当是什么事。李队长，不必为这种事动气。我做的一切，是为了延续人类的火种，不是为了求谁的赞扬。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大家能好好活下去，我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高风亮节。
李振的眼眶都红了，他激动地对着通讯器喊：“您听听！大家听听！这就是顾研究员！他还在为我们着想！”
他猛地关掉通讯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阮芷涵：“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阮芷涵还没开口，李振身后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又阴阳怪气地开了腔：“我看啊，有些人就是嫉妒！嫉妒顾研究员能研制出抑制剂，保住我们普通人。她自己是个异能者，就巴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变不回去了吧？说不定她就是嫉妒顾研究员没研究出让她变回正常人的药，才故意泼脏水！”
这话极其刁钻恶毒，直接把公事扭曲成了私怨，把对基地安全的担忧，变成了异能者对普通人的嫉妒。
一时间，李振带来的人看阮芷涵的眼神更加鄙夷和猜忌。
就连一些玄门基地里后来加入的普通幸存者，脸上也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周楚的肺都快气炸了，他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奇无声地跟上，挡在了周楚和对方中间，像一堵白骨砌成的高墙。
指挥所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越过激动的李振，落在他身后那个男人脸上。
对方被她一看，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李队长，”阮芷涵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嘈杂的指挥所安静下来，“您都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我们污蔑顾研究员？”
她往前站了一步，目光越过李振，落在他身后那个上蹿下跳的男人身上。
“还是说，是这位王六先生的意思？”
李振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被一个女人这样当面点破，面子上挂不住。
他旁边的王六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阮芷涵嚷道：“你少在这儿转移话题！要不是你们玄门在背后搞鬼，怎么会有这种消息传出来？我看你们就是嫉妒顾研究员！”
“嫉妒？”周楚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往前一冲，被阿奇一把拽住。
阮芷涵没理会王六，依旧看着李振：“李队长，你是个军人。军人讲究证据。现在，你拿什么来证明，这话是从我们玄门传出去的？”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这句话戳中了李振的痛处。
他最重规矩和纪律，此刻却被流言蜚语冲昏了头，带着人来兴师问罪，确实有失章法。
他的气焰消下去不少，但一想到顾霆琛的贡献，还是梗着脖子。
“顾研究员研制的抑制剂救了多少人！阮掌门，我们敬重你，但你不能因为一些私怨，就寒了大家的心！”
“我的私怨？”阮芷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和他有什么私怨，值得我拿整个基地的安危开玩笑？”
她环视了一圈李振带来的人，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怀疑，有愤怒，也有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