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寒看着朴妃的尸体没有一刻没有舒展过,他问沈婳之前贤妃的尸体是否也是如此。
“一模一样,三具尸体一样的死法。”
你有什么线索?
没有,我负责验尸,其他不管。
迟寒冷笑一声:“你这是怕我抢了陆沉舟的风头,这本该是他来做的。”
沈婳回道:“迟大人,你多虑了,我这儿生性如此,不爱跟不熟悉的说话,不是我的事情也不会做。”
迟寒听罢无奈地摇着头,“放心,我就是临时来一下,这主要负责的人还是陆沉舟,他可是太子的人,我又如何跟他抢功劳?”
“那迟大人又是谁的人?汉王还是......”
沈婳挑了挑眉问道。
“作为大明的臣子,你说我是谁的人?”
迟寒说话向来如此,沈婳也不觉得奇怪,但是一个多月前的那笔账沈婳还记着,她得找机会让迟寒还了。
沈婳说道:“迟大人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做的事情。”
“这一次我只是你俩的帮手,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说,我定当全力以赴。”
见迟寒这般姿态,沈婳也没放下戒心,她从小在幽冥阁,那儿的人都是像迟寒这样心口不一的人。
“迟大人,沈大夫。”
这时被派去叫高荣的太监回头禀报:“高公公没有跟送葬队伍回来,紫檀姑娘说她也没见过。”
“看,问题来了。”迟寒似乎并不意外,“如果是我肯定也想着在没被发现之前离开。”
“今日是贤妃出殡的日子,他会不会就是趁着......”
“他早就计划好了,跟着出去,再不回来。”迟寒很笃定的说道。
沈婳总觉得哪里不对,高荣是高家塞到宫里的,他对高家是绝对的忠心,如果贤妃没死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现在贤妃死了,即使他不待在宫里,也应该由太子妃决定。
“我觉得高荣不是逃了。”
沈婳将这自己想的说了出来,可迟寒却不这么认为,他没见过高荣,但在来时已经将永寿宫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遍。从其他宫女太监的口中的得知,高荣这个人跟旁人不太亲近,少言,他是永寿宫的掌事太监,对下面的人极严厉,他不允许任何在办差事的时候出差错,否则便会受到责罚。
“差事没办好自然要责罚,这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只是不小心将厨房里的盘子放错层呢?”迟寒又道:“那个宫女在第二天就死了,是在井里面发现的。”
沈婳说道:“还有吗?这些确实可以说明高荣是个严苛之人,那个宫女也有可能是觉得太委屈,寻了短见。”
迟寒看了眼朴妃的尸体,继而缓缓走近沈婳,然后低声说道:“你昨天在验尸的时候难道没发现朴妃有了身孕?”
沈婳踱着的脚步突然停住,她看着迟寒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迟寒道。
沈婳心想迟寒是不怕死还是疯了,这句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再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恐怕他有几个脑袋都没用。她想将这个秘密替朴妃留在肚子里,但现在看来是瞒不住了,于是她道:“迟大人就不要卖关子了,你堂堂大理寺少卿办案能靠猜?”
“其实不难知道,想了解一个人生前的情况,问一问她身边的人便知。昨天你被锦衣卫带走之后我便收到旨意,今日一早我看着贤妃被抬走的,而高荣就在其中。而后我便审问了朴妃宫里的人,从她的饮食上推测出来的,来的时候不确定,但听你这么问便可以确定了。”
沈婳冷笑道:“你这是在套我的话。”
“大家都是为了案子,你不跟我说清你在尸体上发现了什么,那我只能寻其他办法了。”
迟寒这么说沈婳倒还是觉得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她又道:“还有一个人或许她那里有些线索,只是要看迟大人敢不敢去。”
“你是想说常宁公主?”迟寒问道。
“没错。”
沈婳故意言道。
“现在不是时候......”
“两位。”
这时只见紫檀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想请沈大夫到宫里一趟。”
“我?一个人?”沈婳问道。
紫檀点点头。
沈婳又问:“有说何事吗?”
紫檀摇头道:“公主没说。”
“公主是如何知道我在此处的?”
紫檀面露难色,低着头轻声道:“方才公主去了皇上那里,回来的路上便让我来请您。”
沈婳回道:“好,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随后就来。”
“朴妃肚子里的这个事情你得保密,否则谁的面子都过不去,就让这个事情烂在肚子里。”
“放心,这一点我比你清楚,说了可能全家的小命都不保。”
迟寒望向门口,提醒道:“别让公主久等。”
常宁公主一直养在永寿宫,直到去年行笄礼后才搬到了宁寿宫,因为常宁是皇帝最小的女儿,且是唯一没有出嫁的女儿,因此整个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公主居住。沈婳紧随着紫檀的脚步,突然片片雪花飘了起来,紫檀说道:“这怪天气,比人的心情的还多变。”
这声埋怨让沈婳听了进去,她知道紫檀已近二十五岁,理应是可以出宫了,如若贤妃没死或许还能给她配一个好人家,可如今看来她要么出宫,要么就继续陪着常宁公主。
“紫檀,高荣去了哪里?”
“高荣?他应该是回永寿宫了。”
从紫檀回答时候的神情沈婳没有看出撒谎的迹象,她又道:“高荣这么个人怎么样?”
“沈大夫怎么突然问起他?”
“随便问问,只是好奇你们这些原来永寿宫里的人,之后要去哪里。”
“我是到公主的宫里,高公公我不知道,他这个人不怎么爱说话,而且特别严厉,虽说他就比我大一点,但是我们都怕他。”
“是因为她是贤妃娘娘的娘家人层关系?”
“嘘......”
紫檀看起来有些紧张,她又道:“这个千万不要在公主面前说起。”
“为何?”沈婳追问道。
“您就别问了,不然我会害死我的。”
“可如果我现在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呢?”沈婳突然沉下脸来,她道:“紫檀,高荣失踪了,而你是原先贤妃宫里的人,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如果你不说清楚,方才那位大理寺的也会问你,他可不像我我这般还会对你好声好语的。”
紫檀抬眼看向沈婳,眼神闪烁,然后她轻声说道:“高公公他其实不是......”
“不是什么?”沈婳连忙追问。
“他没有净身。”
紫檀说完后立马低下头去。
“据我所知高荣是高府放在娘娘身边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死去的高尚书岂不是拿整个高府和贤妃娘娘的命做赌注?”
“其实高大人也不知道高荣没有被净身,娘娘之前不知道,只是她一直装作不知道,曾经也想让高荣离开皇宫,可高荣他自己却不想离开。”
沈婳从紫檀的口中得知高荣是十多年前高尚书送进宫里的,当年高荣大概十四五岁的的样子,凭借读过一些书,还会一些拳脚功夫,脑子也好使,做事雷厉风行,所以当了永寿宫里的掌事太监。
沈婳猜测当年高荣在净身的时候可能买通了执行的人,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这样的人进宫的目的哪里是报恩,分明是恩将仇报,一旦败露整个高家都得跟着遭殃。但奇怪的是那日贤妃死后明明在高荣的眼中看到了悲伤的神情,这总归是装不出来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紫檀欲言又止。
沈婳拍了拍紫檀的肩膀道:“你尽管说,只要对案子有帮助的你大可不必害怕。”
“其实那只暹罗猫的主人不是贤妃娘娘,而是高荣。”
“娘娘不喜欢猫,但因为是皇上送的她也不好拒绝,于是转手送给高荣了,高荣非常喜欢这只暹罗猫。”
沈婳顿时明白了为何那日在高荣脸上看到悲伤的神情,原来是因为这只猫,如若没猜错的话他早就知道猫已经死了,那天发现猫的时候只是在演戏给自己看。
沈婳冷叹一声:“这宫里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常宁公主的宁寿宫,这里离皇上的宫殿倒是不远,看得出来朱棣是真的疼爱自己的这位小女儿。
待沈婳踏入殿内后,常宁便命所有人退下,只留紫檀一人在外面看着。
沈婳上前一步躬身道:“公主,万福金安。”
常宁公主一身素缟,显得她有种脱离皇家的那种清冷,她坐在榻上手里拿着汤婆子,见沈婳进来便从开始依靠在侧的身子坐直了许多,她轻声道:“恐怕安不了。”
一句安不了让沈婳有些意外,她用余光扫视着殿内的一切,突然发现这里的格局和摆设跟永寿宫一模一样。当她正思虑时,常宁公主突然起身的问道:“你是不是好奇我这里的陈设跟母妃宫里的一模一样?”
沈婳回道:“公主,您让民女来所为何事?”
此时的常宁完全不像一个十六的女子,沈婳从她的眼神中看到更多的是仇恨,这个眼神犹如当年沈婳在幽冥阁时一模一样。
“高荣被我杀了。”
常宁公主说得十分平静,好似只是杀了一只狗而已,她又道:“他之前口口声声说要追随母妃,所以我便让他永远留在了母妃的陵墓旁。”
“公主,您可知或许您杀了一个知道案情关键的人?”沈婳虽心里对这位公主所作所为颇有震撼,但依旧压住了心中的那团火。
常宁公主不以为然道:“或许我知道的比他还多。”她慢慢起身,走到沈婳跟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既然如此,那民女也不跟公主绕弯子了,朴妃是怎么死的?”
“她?”常宁公主不屑道:“她就是外族女子,又没有子嗣,死是迟早的事,这不过提早了一些年而已。”
“她是替公主死的,对吧?”沈婳问道。
“果然聪明,我能猜到这几日凶手会动手,你也能猜出来,所以你才想方设法的到我母妃的灵堂,而那日人多眼杂是最适合下手的。而且凶手的目的很明确,后宫中身份不低的女人,竹云姑姑虽然是个宫女,可她也是五品女官......”
“要说聪明,公主才是。”沈婳突然打断她的话,这使得常宁脸上露出不悦。
沈婳又道:“公主,您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可真是妙啊!”
常宁公主挑了挑眉:“谬赞。”
“那对方的是谁你可看清楚了?”
沈婳现如今知道下手的人,至于常宁借刀杀人她根本不在乎,对沈婳来说这是他们皇帝家的私事,跟她这个外人没有关系。
“没看到,但是那人身上有一股奇特气味,那种香料闻起来让人会产生一些错觉,我当时借着衣服湿了便让她陪着我去后殿,到了后殿我直觉有一股奇怪的气味,于是我便从后面将她打晕,然后将她放在了榻上,之后我躲、进柜子里。”
沈婳疑惑道:“公主是怎么猜到那人一定会在你们进了后殿后动手?”
“时辰差不多啊!”常宁道:“而且我刚进后殿时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我当时就猜想那人一定就在附近,因此我立刻将朴妃打晕,就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您要是男子的话,恐怕皇上和太子都得忌惮你。”沈婳冷笑道。
“我不是二哥,对皇位没兴趣,我只是想替母妃出口气,朴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对自己宫里的人也不好。还有,我这是替太子妃解决了麻烦,况且她一个外族女子竟然敢对我母妃大不敬,这完全是找死。”
沈婳不想跟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再有过多跟案子无关的话,于是她说道:“公主,民女对您的家事不感兴趣,只是想知道那人还有什么特征?
”从那人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女人,那人将一根白色的东西慢慢地塞进她的肚子里,不过我当时好奇地是即便是我打晕的她,但也不至于那么长的东西竟然塞进去竟然毫无反应。”
“因为她身上的气味,只要近身闻了便会失去知觉。”
沈婳虽是猜测,但按照常宁所说大抵是没错的,只是她好奇的是那人身上的气味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