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暖意掠过京西宅院,何青云踩着晨露蹲在池塘边,手里攥着把刚买的莲子,指尖在微凉的水面上轻点,荡开圈圈涟漪。
“姐,这莲子真能长出荷花?”何小丫举着个新做的布偶蹲在旁边,布偶的裙摆上还沾着未干的针脚,那是张丫头教她缝的荷花纹样,粉白的花瓣绣得栩栩如生。
“当然能,”何青云笑着往泥里埋莲子,指尖沾了些湿润的塘泥,“等过些日子,满池都是绿油油的荷叶,夏天还能结莲蓬,剥出来的莲子熬粥最香。”
李重阳扛着捆新割的芦苇走来,叶片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青布衫:“周老汉说用这个围在池塘边,能挡挡鸡鸭,免得它们把刚发的芽啄了。”
他蹲下身帮着插芦苇,指尖不经意碰到她手背的泥点,两人都笑起来,塘边的水鸟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掠过时带起的水珠溅在荷叶上,像撒了把碎钻。
正忙得热闹,院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老三媳妇抱着个红布包闯进来,粗布帕子裹着的包裹鼓鼓囊囊,还在微微晃动。
“姑娘!大好事!”她跑得气喘吁吁,鬓边的绒花歪到了耳后,“温泉庄的佃户在后山挖笋,竟刨出这个!”
红布掀开的瞬间,何青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布包里躺着株人形的老参,须根完整得像老人的胡须,土黄色的参体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凑近了闻,有股清苦的药香,隐隐透着股醇厚。
“这是……百年老参?”李重阳的眼睛亮了,他虽不懂药材,却也看得出这参的品相绝非凡品,“怕得有上百年了吧?”
张老三媳妇连连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张屠户说这参能治百病,让赶紧给姑娘送来!凌姑娘正在庄子里收拾药圃,特意嘱咐用红布裹着,说是能聚气。”
何青云小心地接过老参,指尖抚过粗糙的参皮,这玩意儿在现代超市里标价不菲,没想到竟能在这温泉庄的后山挖到。
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了擦参上的泥,趁着众人围着看新鲜的功夫,悄悄转身进了屋。
超市空间里的恒温储藏柜正空着,她将老参用保鲜膜仔细裹好,放进最底层的抽屉,那里温度恒定,最适合保存这种珍稀药材。
玻璃柜门关上的瞬间,她仿佛听见参须轻微的舒展声。
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个空的紫砂药罐,笑着扬了扬:“我让厨房炖了参汤,给大伙补补身子。”
张老三媳妇这才想起别的事,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对了!凌姑娘让给您带这个,说是新晒的薄荷,泡水喝能解暑。”
薄荷叶绿得发亮,带着清冽的香气,何青云凑近闻了闻,忽然对李重阳道:“下午做些薄荷糕吧,用新磨的糯米粉,配参汤正好解腻。”
午后的厨房飘起甜香,何青云站在案板前揉面团,糯米粉混着温水在掌心泛着莹白的光。
张丫头蹲在旁边帮忙摘薄荷,指尖捏着叶片轻轻揉搓,清清凉凉的香气漫开来,引得何小丫直打喷嚏。
“面团要揉到能拉出薄膜,”何青云示范着将面团往案板上摔,“这样蒸出来才会软糯,不会发硬。”
李重阳蹲在灶前烧火,栗炭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侧脸格外柔和,他看着何青云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忽然起身取来块干净的帕子,踮脚替她擦汗,指尖的温度烫得她耳尖发红。
“专心烧火。”她红着脸推开他,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往怀里带了带。
“等做完糕,去池塘边坐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狡黠的期待,“刚插的芦苇冒出新芽了,风一吹沙沙响,像在唱歌。”
薄荷糕蒸好时,满厨房都是清凉的甜香,翠绿的糕体上点着几粒殷红的枸杞,像荷叶上滚动的露珠。
何青云用刀将糕切成菱形的块,刚装盘,就被何小丫捧着跑去找张丫头分享,裙摆扫过灶台,带起一阵薄荷香。
李重阳端着刚炖好的参汤进来,陶碗里的汤色清亮,参片在汤中轻轻晃动,散发出醇厚的药香。
“凌熙说这参性温,适合夏天补气血,”他往她碗里舀了一勺,“慢点喝,小心烫。”
何青云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参汤的甘醇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熨帖得胃里暖洋洋的。
她忽然想起空间里的老参,那粗壮的参体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像记载着岁月的密码,不知在地下静静生长了多少个春秋,才等来被发现的这天。
“下午去温泉庄看看吧,”她放下碗,指尖沾着的参汤在桌面上晕开小小的痕,“顺便把这参汤给凌熙送去些,她最近打理药圃肯定累着了。”
李重阳笑着点头,往她手里塞了块薄荷糕:“再带些刚做的糕,让庄里的孩子们也尝尝。”
马车驶离宅院时,池塘边的芦苇已抽出新绿,风过时发出沙沙的响。
何青云掀帘望去,见张老三媳妇正蹲在塘边,往水里撒着什么,凑近了才知是喂鱼的碎米,一群锦鲤被引得聚拢过来,尾鳍扫过水面,搅碎了满池的云影。
“这荷花得等七月才能开,”张老三媳妇直起身笑道,“到时候我给姑娘编个荷叶帽,戴着去看莲船正好。”
何青云望着水中渐渐舒展的荷叶嫩芽,这宅院的日子就像这荷塘,起初只是片空荡的水,如今却因这一粒粒莲子、一捆捆芦苇,渐渐有了生气,藏着数不尽的细碎盼头。
到了温泉庄,凌熙正在药圃里给新栽的当归浇水,见他们来便直起身,鬓边沾着的泥土蹭在脸颊上,像幅生动的画。
“你们来得正好,”她擦了擦手,指着角落里的竹筐,“刚采的金银花,晒干了能泡茶,清热解毒最管用。”
何青云将参汤递过去,看着她喝完,忽然说起老参的事:“那参品相极好,我收起来了,等秋冬时节,给陈婆婆她们炖些补身体。”
凌熙笑着点头:“放在你那里最稳妥,这老参得用在刀刃上,庄里谁要是生了重病,正好能派上用场。”
夕阳西下时,马车装满了新摘的黄瓜和薄荷,何青云望着窗外掠过的田埂,不自觉地弯起唇角,这寻常的日子就像那株老参,看似平淡,却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积蓄着力量,终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绽放出最动人的暖。
回到宅院时,池塘里的莲子已悄悄冒出针尖大的绿芽,在暮色中像星星点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