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熬米粥、缝补衣裳,像对待亲生儿子一般疼惜。
岳曦云那时年纪太小,懵懂无知,只知道家里多了个沉默寡言的哥哥。
常坐在门槛上发呆,眼里带着不属于孩童的忧伤。
那时岳曦云年纪太小,记不太清细节。
只依稀记得七岁那会儿,安屿在私塾念书,脑子特别灵,先生经常夸他聪明。
他家亲戚听说后,便来把人接走了。
那几年,安屿在镇上的私塾里读书,天资聪颖,一点就通。
教书的老先生每每批改他的文章,都要摇头赞叹。
“此子才思敏捷,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远在县城的安家远亲耳中。
他们原以为安家已断了香火,没想到还留着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后辈,便动了收养之心。
登门时态度虽客气,但话里话外皆显功利。
说是要带他去城里开眼界,供他读书求功名。
岳家人虽不舍,却也明白乡下条件有限,于是含泪点头答应。
走之前,安屿还拉着她说,以后一定会回来。
临行那天清晨,晨雾弥漫,鸡鸣犬吠交织。
安屿背着个小包袱站在院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个生活了四年的家。
他忽然蹲下来,轻轻握住岳曦云的手。
“曦云,等我。我会回来娶你的。”
她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马车启动时,她追了几步,喊了一声“哥哥”,却被母亲拉了回去。
那一幕,成了她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可这一走,就是好多年。
久到岳家人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春夏秋冬轮转,年复一年,桃花开了又谢,柳叶绿了又枯。
岳曦云渐渐长大,安屿的名字也慢慢淡出了日常话题。
偶尔提起,父亲总会叹口气说:“怕是早就忘了这门亲事了吧。”
街坊邻居也不再议论。
时间冲淡了一切,包括曾经那份真挚的誓言。
岳家人虽未正式解除婚约,却早已不再抱希望。
十六岁那年,他搬回岩石镇,还拿出定亲的信物,点名要见她。
那是个初秋的午后,阳光洒在石板路上泛着微光。
一辆青布小车停在岳家门口,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从容下车。
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书卷气。
只见他双手捧着一方红绸包裹的香囊,神情肃穆地递到林父面前,朗声道:“晚辈安屿,奉母亲遗命归来,履行婚约,请见岳姑娘一面。”
那一刻,全家人震惊不已。
这时候的安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瘦弱小孩了。
皮肤白白的,个子高挑,身材清瘦,长得也算周正。
走在街上常有姑娘偷偷瞧他,脸红害羞。
如今的他面色白皙如玉,身量修长。
一身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穿在他身上,反倒衬出几分清雅气质。
岩石镇许久未曾见过这般出色的读书人。
尤其听说他还考中了秀才,更是惹得不少人家的闺女暗中打探。
岳曦云第一反应是,他是来退亲的。
她正在厨房择菜,听到嫂子急匆匆跑进来喊“安屿回来了”,手里的韭菜差点掉进水盆。
毕竟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自己又长相普通。
哪能配得上一位前途光明的秀才?
她不敢抬头,也不敢出门相见,只是默默把手擦干,藏进了柴房深处。
没想到,人家是来成亲的。
当父亲一脸激动地告诉她,安屿不仅没有退婚之意。
反而主动提出要尽快完婚时,岳曦云整个人愣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嫂子在一旁笑着说:“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可她心里却不敢相信,总觉得这一切太过虚幻。
她心里清楚,自己长得一般,爹为她的婚事愁得头发都白了。
就算安屿不愿意,想退婚,她也认了。
岳曦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够出众。
村里的小姑娘一个个纤细灵巧。
唯独她圆脸丰颊,身形略显臃肿。
媒婆上门说了几回亲事,一听彩礼多便扭头就走。
父亲每次送客出门,背影都显得格外落寞。
有一次半夜醒来,她看见父亲坐在院中抽烟,头顶月光下竟已满是银丝。
那一刻,她鼻子发酸,发誓绝不让父母为难。
若安屿要退亲,她绝不会闹,更不会怨恨。
她不奢望什么。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低头做人,习惯了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从未幻想过会有良人真心相待,也不曾妄想嫁入书香门第。
对她而言,能安稳度日已是莫大的福分。
婚姻于她,更像是人生不得不走的一条路,而非幸福的归宿。
所以,当安屿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
她本能地以为,对方是为了结束这段陈年旧约而来。
她站在堂屋外偷听大人说话。
听见安屿说道:“婚约既定,岂可轻弃?何况我对岳姑娘并无不满,愿择吉日迎娶入门。”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又被她狠狠忍住。
岳曦云当场愣住。
后来听说他已是秀才,更是觉得像在做梦,根本不真实。
她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下午,脑海里反复浮现那个人的身影。
十七岁的少年,考中秀才,意味着已经踏上了通往仕途的第一步。
全镇几十年都没出过几个秀才,更何况是如此年轻的读书人?
这样的身份地位,竟然甘愿娶一个屠户的女儿。
还是个相貌平凡、身材微胖的姑娘?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痛感真实。
可心却仍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地。
安屿态度特别诚恳,礼数周到,说既然两家早有婚约,他就该负起责任。
他每一次登门拜访,都穿戴整齐,行礼拜见长辈,言语谦和有礼。
送来聘礼时,亲自搬运,丝毫不因出身寒微而倨傲。
面对街坊质疑的目光,他也从不回避,坦然道:“婚约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男儿,理当守信履约。”
那一刻,岳曦云觉得自己像是被金子做的饼砸中了脑袋,晕乎乎的。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全是邻里交口称赞的声音。
“老岳家祖坟冒青烟喽!”
“这可是秀才爷主动上门提亲啊!”
她摸着手腕上的银镯。
那是母亲连夜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陪嫁,如今要作为嫁妆的一部分送去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