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内,暖意融融,四皇子咿咿呀呀的学语声,为这肃杀的宫苑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皇帝的问题,就这么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
“你觉得,右相萧启,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是试探,是考较,更是一种寻求认同的信号。皇帝需要的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能让他下定最后决心的理由。
白若曦缓缓放下手中的拨浪鼓,将四皇子交给乳母,然后才站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敛衽一福,声音柔和却字字清晰:“皇上,臣妾是一介妇人,不懂前朝政事。臣妾只知,他是废妃萧氏的兄长。”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引向了后宫,引向了那个已死的女人。
“萧妃心狠手辣,假孕欺君,意图谋害臣妾与四皇子。臣妾斗胆猜测,能教出这般妹妹的兄长,其心性,恐怕……”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恰到好处地停顿,眼中流露出后怕与担忧的神色,“臣妾每每思及此,便夜不能寐。臣妾不怕自己粉身碎骨,只怕四皇子年幼,若有何不测,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这番话,句句不离自身与皇子,将一个母亲的恐惧与一个受害者的委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没有评价萧启是忠是奸,只说他有一个会谋害皇嗣的妹妹。这便足够了。
果然,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白若曦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皇室血脉的安危。
“毒蛇即便被打断了脊骨,也依旧会择人而噬。更何况,是一条盘踞朝堂多年的巨蟒。”皇帝负手而立,声音冰冷,“朕,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子的机会。”
白若曦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精光。
她知道,萧启的死期,到了。
这把由她亲手磨利的刀,终于要被皇帝亲自挥出。
果不其然,次日,一道旨意从宫中发出,命新任吏部左侍郎宋文远,会同大理寺、都察院,重审三年前一桩牵涉朝廷赈灾银两的旧案。而那桩案子,当时的主审官,正是右相萧启。
这道旨意,无异于宣告了皇帝要对萧家赶尽杀绝的决心。
朝堂之上,风声鹤唳。萧家旧部人人自危,而以宋文远为首的新兴势力,则开始崭露头角。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前朝的这场风暴上时,后宫之中,一件喜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柳美人,诊出了喜脉。
消息一出,整个后宫都为之震动。柳莞儿入宫不过数月,便怀上了龙裔,这份恩宠,简直是前所未有。
皇帝大喜过望,当即便下旨,晋柳美人为婕妤,赐住永宁宫主殿,并赏赐了无数珍宝。慈宁宫的太后,更是流水般地将各种补品、安胎药送入永宁宫,连看顾的宫人,都换成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老人。
一时间,柳婕妤风头无两,成了后宫之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白若曦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给四皇子喂一小勺蛋羹。她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脸上甚至还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吩咐琳琅备上一份厚礼,亲自送去永宁宫道贺。
“恭喜妹妹了。”永宁宫内,白若曦拉着柳莞儿的手,笑得温婉和煦,“妹妹有福,为皇家再添血脉,真是天大的喜事。”
柳莞儿抚着尚不明显的小腹,脸上是掩不住的娇羞与得意:“多谢姐姐。日后,还望姐姐能多指点妹妹才是。”
白若曦看着她那副恃宠而骄的模样,心中冷笑。指点你?只怕你这肚子里的,是催命符。
她知道,一个新的皇子,将直接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太后这步棋,走得又快又狠。
从永宁宫出来,白若曦脸上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必须确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晚,沈墨再次被秘密召入了永和宫。
“柳婕妤的脉象,你怎么看?”白若曦开门见山。
沈墨躬身道:“回娘娘,臣曾借故为柳婕妤宫中宫女诊病,远远观望过。柳婕妤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确实是喜脉之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的脉象,似乎过于有力,不似寻常初孕之人那般细弱。但这也可能是她体质异于常人所致,臣不敢妄下定论。”
白若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过于有力?
“本宫要你想办法,探个究竟。”白若曦看着沈墨,声音冰冷,“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本宫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她这胎,到底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