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石和贝贝自然心知肚明，她说的“其他人”，指的是其他预备队中的穿越者们。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从江离略显冷淡的脸色上察觉到了什么，但都不敢多言，纷纷到台下去喊其他人了。
一刻钟后，穿越者们在会议室里集合了。
江离坐在长桌的主位上，冷淡的目光瞥过所有人，直到所有人都被她看得险些把脑袋埋进桌子里，才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来开会吗？”
穿越者们活像是被班主任诘问的小学生，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徐三石，”她率先看向了坐在最角落里的徐三石，“你在比赛上为何没有用出玄冥置换？”
“我……”徐三石嗫嚅了一声，“我……真的用不出来……”
江离却打断了他：“我先前让你和江楠楠、萧萧一起练习脱敏，你练了么？”
徐三石不作声了。
见他沉默，江离又是一转头，看向和菜头：“你呢？”
和菜头愣了一下：“我、我？我怎么了？”
听完他这句话，江离笑了一下。
不知怎的，这平日里温和可亲的笑容，此时竟然格外吓人，让人有一种学生时期犯了错、老师却不骂不打，反而微笑着和自己说话的感觉，和菜头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觉得，这场比赛和你没什么关系？”江离说道。
和菜头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心中腹诽，这确实和他没关系啊。
下一秒他才反应过来，连忙疯狂摇头。
“的确和你没关系。”江离仍然微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或者说，比赛进行到现在，任何一场比赛都和你没有关系。”
和菜头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江离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不只是你，你们中的一部分人，扪心自问——比赛进行到现在，你们发挥过什么作用？还是说，你们从头到尾，只是一个摆件、一个装饰？”
“或许你们想要反驳我，你们只不过是预备队员而已，并不是主力。这次的比赛，轮不到你们发挥作用。”江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扫视着所有人，“那我要反问你们，学院不派人来增援，甘冒大险放弃夺冠的机会，是为了什么？”
穿越者们不说话。
他们都知道原因——史莱克学院是宁愿放弃夺冠，也要利用这个机会，来培养、历练他们这些预备队员。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片大陆，没必要如此努力。甚至有人觉得，只要有霍雨浩在，就能够万事大吉。”江离说道，“但我要告诉你们，既然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没人能够置身事外。你们所谓的‘主角光环’不可能庇佑你们一辈子，每个人的命运从来不是由一支笔、一本书来决定的。”
“你们真的认为，我们在大赛中走到今日，仰仗的全部都是霍雨浩这个‘主角’吗？回顾过去的每一场比赛，如果没有霍雨浩，我们就绝无胜利的可能了吗？”
穿越者们均是一愣。
经她一提醒，他们才有时间回想先前发生的战斗。结果意外的发现，每场比赛，的确都和“男主”关系不大。
最开始的时候是江离力挽狂澜，为史莱克学院立威；也是江离手把手地训练他们如何战斗，为他们布置战术。再后来，是恢复了实力的内院学员们为他们披荆斩棘。
就拿最后这场比赛来说，霍雨浩虽然上场，但由于星耀术的克制，精神探测根本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要说他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利用极致之冰来增强凌落宸的魂技威力罢了。
强行和对方主攻魂师一换一的是马小桃，关键时刻破开星之守护、封锁敌人魂技掌控战局的是江离，爆发一击解决四名魂师的是贝贝。
就算没有霍雨浩，他们难道就做不到这些了吗？
“我言尽于此，你们每个人回去都好好想想。”江离敲了敲桌子，“从今日起，如果有谁还抱着这种‘靠男主夺冠’的想法，就不要再上场参加比赛了，我会向玄老申请，将你们遣返回史莱克学院。”
她收手拂袖，“散会。”
……
“何必说那么多？”从会议室出来没多久，江离就看见马小桃倚着墙壁，懒洋洋地说道，“人各有志，‘天道之子’对外人有不可抗的吸引力，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从前不是最崇尚独善其身吗？做这种会拉仇恨的事情，这可不像你。”
江离不说话，就像没见到马小桃似的，径直从她面前走过。
马小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在比赛上使用了没有参赛的正式队员的武魂，是因为你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参与比赛、赢得荣誉，好弥补他们的遗憾，是吗？”
江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你变了。”马小桃的语气似乎严肃了一些，声音也冷了下去，“我早就想问，当初人人都说，你天生一颗冰雪琉璃心，是修无情道的好材料，注定是天道在人间的代行者。后来你分明大道完满，却自毁道心，堕魔而亡，为什么？”
听见“无情道”三个字的时候，江离恍惚了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拜入无情剑主座下第二十年，她遵从师嘱入了无情道。因着一颗冰雪琉璃心，她能看透人心和情绪，比常人更懂人情世故的同时，又因为摒弃七情六欲，更能理智地分析每一件事、每一个抉择的利弊。
明明修了无情道，却更懂人心、更懂矫饰，也更懂如何讨人喜爱。
靠着这样特别的能力，加上异于常人的学习天赋，她一路高升，从青玄宗宗主座下高徒、宗门首席大师姐，到仙盟下一任盟主继承人，穿梭在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中，犹如一台永不休眠的机器。
与之相对的，个人的情感却在修炼中渐渐离她远去。
人人都说，青玄宗的大师姐生着一张天生的笑脸，却有世上最冷的眼睛和最无情的剑。
“除了动情，我想不出别的理由能让一个修无情道的人道心破碎。”马小桃紧盯着她的背影，“该不会真如传闻一样，和‘天道之子’有关吧？你真的为了他道心破碎了？你……”
话音未落，不由剑的剑锋已经抵在她的喉咙面前了。
江离左手出剑又快又稳，神色却很平淡，就像递过去的不是剑尖，而是一杯热茶：“不要乱说话。”
“好好好，我不说了，”马小桃举起双手告饶，“所以究竟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江离收剑转身而去，“那不是我的道。”
马小桃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修真者一心问道，靠的就是一颗道心，一门信仰。每个人都有想得到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想领悟的道理，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汇成一条大道，道心越是坚定，问道者越是能登高成仙。
一旦信仰崩塌，道心破碎，无异于失去了修道者的立根之本。所以当年江离自毁道心之后，没多久就死去了。
舍弃自己的道谈何容易，放眼整个修界，有谁敢说自己大道湮灭之后，还能重塑道心？
“等等，”江离走出大半个走廊的距离，马小桃才忽然醒悟过来，再次追赶上去，“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她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才低声对江离说道：“霍雨浩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