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奎送来的那筐新鲜樱桃也全用完了,灶台上连一颗红果都没剩下,连核都被腌了准备做酱。
舒雅正站在柜台后头,一边擦着手里的瓷碗,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再让方奎去山上摘点。
可刚想到这儿,她又迟疑了——前两天才麻烦人家跑一趟,山路陡,樱桃树又长在崖边,万一摔着磕着可怎么好?
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自语:“再等等吧,别总给人添麻烦。”
最后她决定不打扰人家了。
这件事在她心里反复思量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不该再给人家添麻烦。
毕竟两人之间并无太多交集,贸然走动反倒显得唐突。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信纸折好放回抽屉,顺手关上了那扇半开的窗。
阳光被遮去了一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方奎又提着一篮子樱桃登门了。
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舒雅正蹲在灶台前熬米粥,听见动静抬眼望去,果然是方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竹编小篮,篮子里满满当当全是红艳欲滴的樱桃,晶莹剔透,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额角微汗,像是特意赶早市买来的。
不只是樱桃,他还从怀里掏出一朵深紫色的绸缎花,“舒妹子,我觉得这花挺衬你的,就买下来了。”
他说这话时略有些局促,手指小心翼翼地捻着花茎,生怕捏坏了。
那朵绸缎花做工精细,花瓣层层叠叠,泛着淡淡的丝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庄重。
他眼神诚恳,声音压低了些,仿佛这是件极为郑重的事。
舒雅看着那朵花,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向来不喜欢太艳的颜色,这种深紫的绢花更不是她的风格。
在她印象里,深紫色总带着几分压抑与沉重,不如浅粉、淡黄来得清丽自然。
她本偏爱素雅,平日衣裳也多是青白灰蓝,头上从不戴太过张扬的饰物。
这朵花虽精致,却与她格格不入。
可方奎是一片好意,她也不好直接推辞,只好伸手接了过来。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指尖触到那光滑的绸面时,心里微微一紧。
她努力扬起一抹笑,轻声道:“谢谢……你有心了。”
声音柔和,却藏不住一丝勉强。
方奎见她收下,连忙问:“要不要我帮你别上?”
他眼睛一亮,似乎觉得自己还能再做点什么,便凑上前一步,手已经半抬起来,指了指她的发髻,满脸期待地等着她点头。
“不用不用。”
舒雅赶紧摆手,“我自己来就好。”
她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语速加快,生怕他真要动手碰她的头发。
那距离一旦贴近,反倒更让她不自在。
她连忙低头,指尖迅速将那朵深紫的绸花往发间一插,动作有些慌乱。
生怕他真动手,她立马把花往发髻上一插。
发簪原本别得好好的,这一插反倒弄得歪斜。
几缕碎发也被带得松脱,垂落在耳边。
她顾不上整理,只抬头强笑道:“好了,戴上啦。”
方奎看了看,笑着说:“真的挺配你。”
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语气笃定,“你看,颜色沉稳,显出你这份文静劲儿来,特别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像是真觉得这是极合适的搭配。
舒雅勉强扯了扯嘴角,随后把人送走了。
她没再多言,只低声说了句“慢走”,便转身进了院子。
关门时,她背靠着门板,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唯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原打算等他走远就把花拿下来的,可她还没动手,唐老爷子就来了。
她正抬手准备取下发间的绸花,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爽朗的笑声:“哎哟,这门怎么关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进错地儿了!”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藏青色布衫的老者已拄着拐杖跨进了门槛。
上次见面,还是在陈家的事了。
那日风雨交加,祠堂烛火摇曳,她与唐老爷子因一场误会而结识。
虽只是短暂一面,却留下了深刻印象——老人眼神清明,言语温和,举手投足间皆透着阅历深厚的从容。
几天不见,老爷子还是那样和气慈祥。
他身形微胖,两颊红润,银白的眉毛微微翘起,眼角堆满了笑纹。
腰间挂着一块旧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站在院中,抬头望了望天色,咧嘴一笑,像极了秋阳下的老槐树,温暖而踏实。
他笑呵呵地说:“小姑娘,咱们又碰上了。”
语气熟络得仿佛他们昨日才见过,丝毫没有生分之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像是长途跋涉而来,却毫无疲惫之态。
舒雅有些意外:“老爷子,您怎么过来了?”
她微微睁大眼,手还不自觉地抚了抚发间的绸花,略显拘谨。
她没想到老人家会亲自登门,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唐老爷子拍拍肚子:“当然是来吃你做的菜啊!吃过你这一口,别的都像白水煮菜,没滋没味的。”
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咂了咂嘴,神情生动极了,仿佛嘴里已经尝到了美味。
那模样逗得舒雅忍不住笑了出来。
舒雅笑了:“您来得正好,我刚琢磨出一道新菜,您帮我品鉴一下。”
她说着转身进了厨房,掀开锅盖时热气扑面。
她语气轻快了几分,眼中多了几分灵动的光,“今早买的肉特别新鲜,我还加了点新想法,您可得说实话啊。”
唐老爷子乐了:“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他搓了搓手,眼里闪着孩童般的期待,“要是真好吃,我回头让家里厨子都照着学!”
舒雅亲自把他带到店里最舒服的位置坐下。
那是靠窗的一张木椅,垫着软布坐垫,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暖洋洋的。
她扶着他坐下,又递上热茶,“您先歇会儿,菜马上就好。”
等樱桃肉一出锅,她亲手端了过去。
铁锅还在滋滋作响,浓郁的甜香混着肉香弥漫开来。
她用白瓷盘盛好,酱汁红亮,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整齐排列,每一块上都缀着一颗饱满的樱桃,色泽诱人,宛如画中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