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想甩开的,就是当年陪他吃苦的原配。更何况,她还是带着孩子的寡妇,身份本就尴尬。要是哪天这柳童生成了气候,考中了功名,外面有人提亲,家世又好,他还会念着这份情分吗?”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冷了几分,“恐怕那时候,他第一个想除掉的,就是这个‘累赘’的原配和她的拖油瓶孩子。”
舒二妹不太信,皱眉反驳:“应该不至于吧?我大姐待他不薄,又是供他读书,又是操持家务,还养着他。他要是真敢翻脸不认人,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她语气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仿佛不愿相信自己的姐姐会遇到这样冷酷的结局。
洛奕语气坚决,毫不留情:“可能性很大。”
他目光如刀,直视着舒二妹,“你以为他是读书人,就有道德底线?可人心难测,穷书生一旦有了机会,野心只会比常人更大。他现在的温顺,或许只是权宜之计。等他翅膀硬了,第一个要摆脱的,就是这个束缚他前程的婚姻。”
这时,舒雅在厨房把果味麻花鱼做好了,锅盖一掀,香气四溢,糖醋的甜香混着鱼香扑面而来。
她小心地把菜盛进盘子,用毛巾垫着手,亲自端到外头的饭桌上。
阳光洒在她微汗的额角,映出几分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韧。
她没有急着坐下,而是站在桌边,轻轻拍了拍围裙上的碎屑。
温宁没急着动筷子,反而抬起头,盯着舒雅,问:“舒姐,你真打算让那柳童生来当上门女婿?”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明显的担忧,“你听洛奕哥刚才说的那些,真的不担心吗?万一以后他变心了,你和孩子们怎么办?”
舒雅没想到舒二妹这么快就把这事说了出去,脸上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只是淡淡一笑:“怎么,你觉得他不合适?”
她语气平淡,仿佛这事早已在她预料之中,又像是在试探温宁的态度。
“我觉得不合适。”
洛奕直接接话,毫不迟疑。
他站起身,语气严肃,“你真了解这人是什么性格吗?知不知道他平日里待人接物如何?有没有脾气?有没有不良嗜好?甚至连他小时候的事,你打听过吗?”
他盯着舒雅,声音低沉,“什么都不清楚,就把人娶进门,将来后悔都来不及。婚姻不是儿戏,是一辈子的事,你一个人的决定,影响的是两个孩子的未来。”
舒雅微微抿唇,终于辩解了一句:“我找人问过了。隔壁村的王婶和他同族,说他人挺老实,不偷懒,也不赌钱。”
她试图用这些零散的信息证明自己的决定并非草率。
洛奕说:“婚姻可不是开玩笑。”
他声音冷峻,“随便找两个人打听一下,就定终身,太草率了。你不能光听别人说‘还行’‘老实’就下定论。人心隔肚皮,表面看着老实的人,背地里可能更狠。你这是拿自己和孩子的下半辈子冒险。”
温宁也点头,轻声附和:“阿泽哥说得对,舒姐你得再好好想想。”
她看着舒雅,眼神真诚,“你要是真想为孩子好,那就更要谨慎。现在退一步,总比将来哭着回头强。”
舒雅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委屈:“我也想好好挑一个合适的赘婿,可如今愿意入赘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像柳童生这样识文断字、相貌端正的,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再难得,也不能勉强将就。”
洛奕语气坚决,眉头微皱,目光沉稳地盯着舒雅,“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幸福,哪能马虎?至少得设下几道考验,看看这柳童生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图谋。若他经不起试炼,那便不值得托付终身。”
温宁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消遣一般,兴奋地凑上前去:“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阿泽哥,咱们干脆联手,替舒姐好好试探试探那柳童生,如何?”
他年纪尚轻,平日里爱凑热闹,一听能暗中设局、观察别人言行,只觉得这事既刺激又新鲜,完全是孩子心性,把一场严肃的考验当成了游戏。
舒雅闻言,连忙伸手想拦住他们:“这……这不太好吧?整这些弯弯绕绕的,太伤人了。再说了,柳童生虽不算出类拔萃,但也不至于要这样提防着。”
她本意是想安稳过日子,不想把事情弄得复杂,可话还没说完,洛奕已经果断地拉起温宁的手,转身就走。
“舒姐,你就放心吧!咱们是朋友,这事就交给我们来办,包你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洛奕的声音坚定而自信,在阳光下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果断。
舒雅愣在原地,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张了张嘴想问他们到底打算怎么试,可等她再抬头时,洛奕和温宁的身影早已混入街头的人流,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
另一边,柳童生慢悠悠地从舒雅经营的布料铺子里走出来,手里空空如也,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实在不愿面对家中那一地鸡毛。
他哥哥原本对他还算客气,可自从嫂子在枕边说了几句风凉话,说他整日游手好闲、靠兄嫂过活,哥哥的态度便一日比一日差。
如今他在家里,动辄得咎,哪怕只是多喝一碗粥,都会招来责骂。
于是,他索性不急着回去了,干脆在城中街市里闲逛起来,打发这无处可去的时辰。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后,柳童生的日子便过得紧巴巴的。
家中没了顶梁柱,田地荒了,书塾也读不下去了,他靠替人抄书、写信勉强糊口,可收入极不稳定。
这一阵子,荷包里一文钱都没进过,早已空空如也。
身上没有半文钱,走在街上,看见心爱的小物件也只能远远望着,连摸都不敢摸一下,生怕惹出尴尬。
他在街巷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炙热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空气也变得燥热起来,汗水顺着额角缓缓滑落。
柳童生早上只吃了一碗素面,连油星都没有,走了这一路,肚子早就空了,喉咙更是干得发痒,像是被火燎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