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是手工擀的,粗细均匀,煮得不软不硬,嚼起来特别有劲道,越嚼越香。
每一根都吸饱了汤汁,咬下去时还能感受到微微的弹性。
肉丸先炸过再煮,外皮焦脆,金黄微酥,轻轻一咬便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而里头却嫩得很,汁水丰盈,带着淡淡的五香调味,咬一口,满嘴都是香喷喷的肉汁,顺着喉咙滑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汤也熬得讲究,颜色清亮中透着乳白,一股浓浓的鲜味直冲鼻尖,像是拿老母鸡和骨头慢慢炖了几个时辰才出的精华。
汤面上浮着几点油星和翠绿的葱花,看起来简单,却极见功夫。
他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水缓缓流进胃里,仿佛驱散了多日来的寒意和疲惫。
舒雅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饿坏了。
她悄悄抿了抿嘴,藏住笑意。
这碗面她特意多下了一些,还多加了两个肉丸,就怕他不够吃。
她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埋头吃面的模样,心中竟生出一丝柔软。
一个男子在外奔波读书,能有这般克制,已是难得。
等他吃完,胃里暖乎乎的,舒服多了。
他放下筷子,轻轻吁了口气,额头甚至渗出一层细汗。
这不仅是一顿饭,更像是寒冬里的一束光,让他重新感受到了人间的烟火气和温暖。
这一碗面,也让他彻底安心了。
他原以为今日相亲,不过是走个过场,顶多留下个印象,哪知竟遇上如此贤惠能干的女子。
舒雅会做饭,手艺如此精湛,人长得也体面,眉目清秀,举止大方,说话做事更有分寸,处处透着体贴与聪慧。
这样的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便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推辞呢?
他心中那点犹豫和顾虑,随着这碗面的余温,一点点融化殆尽。
姻缘之事,讲究眼缘与心意,今日这一面,已然让他心悦诚服。
于是吃完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襟,神情郑重地去找舒雅。
他走到她面前,微微躬身,声音温和而真诚:“舒娘子,谢谢你这碗面。这一口热汤下肚,不止暖了胃,更暖了心。”
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轻轻打开,露出一支银簪。
簪子虽然不算贵重,但做工细致,银丝缠绕成梅花形状,顶上还镶了颗小珍珠,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他娘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一直贴身收藏,如今他愿将它赠予舒雅,作为定情之物。
“这是娘留给我一支银簪,你要不嫌弃,就收着吧。”
舒雅一瞧这礼物,心里就明白了——柳童生这是答应这门亲事了。
她低头看着那支簪子,指尖轻轻碰了碰珍珠,心头一热。
这不仅是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
她对柳童生的印象也不错。
人模样周正,眉目清朗,说话有礼,进退得体,又是个有功名的童生,将来还有考秀才的指望。
这样的人愿意上门做上门女婿,不嫌她家中清贫,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接过簪子,双手捧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个荷包。
那荷包是用蓝底绣花的细布缝的,针脚细密,绣着一对并蒂莲,虽不算新,却十分干净。
其实这荷包是之前从陈家顺来的旧物,她本不愿拿来作回礼,可眼下仓促,实在没别的合适的物件,只好拿这个充数。
她低声道:“这是我缝的,送你当回礼。虽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一片心意。”
柳童生接过荷包,手指抚过那细腻的绣纹,脸上笑开了花。
他并不在意荷包新旧,他在意的是这份回应。
舒雅肯收下他的簪子,又回赠荷包,这说明她也点头了,两人心意已通。
“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他将荷包小心地收进怀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过几天,我就让媒人来提亲。三书六礼,一项不落,绝不会委屈了你。”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提亲?提什么亲?”
柳童生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与警觉,目光下意识地转向舒雅,似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听见了那两个字。
温宁和洛奕走了进来。
门板轻轻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屋内的气氛似乎随之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温宁目光在柳童生和舒雅之间扫了一圈,眉头微挑,眼中带着一丝探究:“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神神秘秘的,像是有事瞒着人?”
舒雅一愣,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出现,手里的茶杯微微一晃,几滴水珠溅在桌上。
她脸上微微发僵,眼神闪烁了一瞬,随即赶紧展颜,强作镇定地笑着说:“没什么事,瞎聊几句罢了。洛大哥来了,外面天寒,想吃点什么早饭?我给你们热一热。”
洛奕看了柳童生一眼,目光在他略显紧张的神情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舒雅,语气温和:“温宁一早就吵着要来,非说还想吃你做的果味麻花鱼。我拦都拦不住,只好陪着她来了。”
温宁昨天还撂下狠话,说什么“这地方我再也不会踏进一步”,这会儿见了舒雅,神色有些尴尬,脸颊微微泛红,像是被冷风吹过,又像是心里发虚。
她轻咳两声,掩饰着不安,低声道:“昨天是我嘴欠,说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当是我胡言乱语好了。”
舒雅睁大了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完全没料到她竟会主动低头,语气还这般诚恳。
她愣了片刻,随即抿嘴一笑:“真没事的,我都忘了。你昨天说的,我也只当是玩笑话,从没放在心上。”
洛奕忙接话,替温宁解围:“她吃了你做的菜,一直念叨着好吃,连回家路上都在夸。就是性子急,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说了什么过头的话,你也别计较,她其实不是那意思。”
舒雅笑了笑,笑容温婉而自然,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没事的,我都忘了。再说,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记仇。”
温宁立刻接话,语气轻松了许多,像是卸下了心头的包袱:“那就好。我这人记吃不记打,只要能吃上你这果味麻花鱼,天天来都行。今天还能再做一份吗?我都馋了一早上。”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