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生活日复一日,饭馆的忙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渴望看看外面的世界。
见洛奕进了杂货铺,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她并没有立刻跟进去,而是轻吁一口气,迈着轻松的步伐在街头随意地闲逛起来。
县城比起镇子和码头,确实热闹多了。
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生活的烟火气。
街道两旁的铺子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从布匹到糖点,从农具到瓷器,一应俱全。
从人们衣着打扮来看,也比镇上的人讲究许多——绸缎衣裳、缎面鞋履随处可见,不少人头上还戴着时兴的头饰。
舒雅自己开了间饭馆,平日里最关心的就是吃喝相关的事。
见到这么热闹繁华的地方,她忍不住心生好奇,特别想知道县城里的饭馆饭菜到底怎么样。
是不是口味更丰富?
用料是不是更精细?
她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寻找着看起来有烟火气、人气旺的饭馆。
转着转着,她的眼睛忽然一亮,选中了一家看起来颇为不错的饭馆。
门面虽然不算大,但门前挂着红灯笼,门楣上写着“聚福楼”三个字,字体苍劲有力。
门口还有伙计殷勤招呼客人,里面传来锅铲翻炒的“滋啦”声,香味一阵阵飘出来。
她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跑堂的服务很细心,脚步轻快,眼力也好。
一看舒雅进门,便迎了上来,见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赶紧上前倒了一杯茶,微笑着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菜?”
舒雅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推荐吗?”
伙计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挺了挺胸膛说道:“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是糟溜鱼片和红烧鲤,都是师傅的拿手菜,不少客人特地为了这两道菜而来。”
舒雅想了想,点头道:“那就上一道糟溜鱼片吧,听说这道菜很考验火候和刀工。”
这时,边上还坐着一位老先生,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长衫,头发花白,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他也点了同一道菜,正慢悠悠地抿着茶,听见舒雅点菜,便微微侧过头来。
上菜之前有一会儿时间,老先生闲来无事,见舒雅一个人坐在那边,身边没有同伴,便起了几分好奇,笑着问:“小姑娘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一个人吃饭?”
舒雅转过头,见对方和颜悦色,也就坦然地笑了笑,回答道:“我住金河镇,今天进城是来买东西的。”
老先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落在她干净利落的衣着和略带风尘的鞋子上,笑着问:“那你该不会是绣娘,特地来买点丝线吧?我看你手指修长,倒是挺像做针线活的人。”
舒雅摇头,语气轻快地说:“不是的,我是做饭的,开了一间小饭馆,今天是来城里采购些新鲜的食材。”
“哦,原来是厨子。”
老先生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吃,走南闯北,吃过不少地方的饭菜,不知道姑娘你擅长做些什么菜呢?”
舒雅微微低头,语气谦虚地说:“谈不上擅长,也就普通的家常菜罢了,像炒青菜、炖豆腐、红烧肉这些,素菜和荤菜都能随便做些。”
老先生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不用这么谦虚啦。我看看你手上的老茧,就知道你平时一定经常在灶台前翻炒锅勺,常年握铲、颠锅,手心才会磨出这样的痕迹。没有点真本事,饭馆的生意也不会那么红火了。”
舒雅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竟然仅凭她手上的茧,就能判断出她厨艺的高低和从业的年限。
她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敬意,也对这位老先生多了几分好奇。
这时,糟溜鱼片终于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盘中金黄的鱼片浸在微带琥珀色的糟汁里,点缀着几片翠绿的青椒和红椒,香气扑鼻而来,引得周围桌客都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
老先生笑呵呵地一拍桌子,眼中泛着光:“什么都可以等,饭不能拖。这菜趁热吃味道最好,一凉了,鱼肉就老了,糟香也散了。快趁热尝尝!趁热吃才最香!”
他自己那道菜还没上,却早已忍不住把目光牢牢盯在舒雅面前那盘糟溜鱼片上,眼神里带着期待,又像是在等她先试一口才安心。
舒雅闻言,微微颔首,拿起银白色的筷子,动作轻柔地夹起一块鱼片,鱼片滑嫩,带着一点油光,她细细地咬了一口,舌尖轻轻一碾,神情却依旧平静,没有太多明显的表情变化。
她只是默默将筷子放下,端起旁边那只素白瓷杯,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温茶,像是在冲淡口中余味。
老先生看着她的反应,有些紧张地追问:“这糟溜鱼片味道不行吗?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舒雅放下茶杯,语气平稳地答道:“糟溜鱼片味道虽称不上出众,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火候掌握得不算精准,糟汁调得稍咸了些,但舒雅向来不愿浪费食物,既然点上来了,便该好好吃完。”
她说完,便继续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整盘鱼片吃了个干净。
吃完那盘鱼片,她只觉得胃里填了七分饱,离真正的满足还差一些,心中便萌生换个地方再尝尝别家手艺的念头。
她刚站起身,老先生也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毫不迟疑地说道:“那我陪你一起走。这会儿肚子也空着,正好趁机多尝几道菜,也顺便听听你对这些菜的点评,长点见识。”
于是,舒雅前前后后又进了三家饭馆,每换一家,她都会不疾不徐地点上一份店里的招牌菜,神情专注,仿佛是在完成一场庄重的品鉴。
而老先生就坐在她对面,双手交叠放在桌边,神情认真,耳朵竖得高高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等着她点评。
“这道酱爆鸡丁,”舒雅轻轻放下筷子,语气温和却不失锐利,“虽然用了桃仁提香,估计不是用的正宗山东产的黄酱,可能是偷工减料用了别的酱料替代。鸡丁炒得太久,火候过了,还有那桃仁,本该最后撒入,保持酥脆,可这盘里的桃仁明显是早下锅一起翻炒的,嚼起来湿软发绵,完全没有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