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时光倏忽而过。
这日早朝,谢晏刚在龙椅坐下,便有朝臣高声禀报:“陛下!平远侯已率军攻下鄞国,鄞国国君亲捧降书,愿从此俯首称臣,年年纳贡!”
满殿哗然,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庆贺声。
谢晏龙心大悦,难得在朝臣们面前露出几分笑意,当即下旨嘉奖阮云策。
退朝时,有老臣望着年轻帝王离去的背影,暗自感叹:如今的盛国,真是外有将军护疆,内有帝后同心,好一派盛世光景。
谁还记得,陛下刚登基那两年,曾有朝臣揣着“广纳后宫、绵延子嗣”的由头进言。
可陛下态度坚决,头一个开口的御史,次日便被革去官职,贬为庶民流放西北边地;后来又有位侍郎试探着提了句,直接被降为九品县尉,去偏远县丞府抄录文书。
之后又连着数位朝臣遭了重罚,再加上镇国侯府几兄弟护得紧,谁若敢私下议论皇后,那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来二去,满朝文武再也没人敢提“纳妃”二字。
如今盛国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再想想边境刚刚传来的捷报,众人只觉得:陛下专情,皇后贤德,侯府忠勇,这盛国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散朝后,谢晏便径直回了昭明殿。
后宫虽有凤仪宫专属于皇后,可他与阮云笙素来同住一处,那座规制恢宏的宫殿,反倒成了闲置的摆设。
殿内暖阁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书案上,阮云笙正握着儿子谢承麒的小手练字。
五年时光未减她半分明艳,她今日着一袭绯色宫装,衣料是江南新贡的云锦,翡翠镯子随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皓腕愈发莹白。
鬓边未插繁复金饰,只一支羊脂白玉簪斜斜绾住长发,玉色莹润,却压不住她眉眼间的艳色,美得让人不敢随意出声惊扰。
谢晏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揽住她的纤腰,下巴抵在她肩头,笑着将阮云策收复鄞国、鄞国俯首称臣的喜讯附在她耳边细说。
阮云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转过身开心道:“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出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嫂!”
她说着又想起什么,拉着谢晏的手晃了晃,“我也有好几个月没回侯府了,不如我亲自走一趟,顺便在家住一晚?对了,三嫂前几天生了个小女儿,听说雪团子似的特别可爱,我还没亲眼看看呢!”
谢晏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些,眉头轻轻皱起,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笙笙,你回府了,我和麒儿怎么办?”
坐在书案前的谢承麒立刻放下毛笔,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步子跑到阮云笙身边,仰着小脸眼巴巴望着她,奶声奶气地撒娇:“麒儿想和母后一起去看妹妹!还要给妹妹带糖糕!”
阮云笙被儿子逗笑,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弯眸道:“好呀,母后带你一起去。”
转头看向谢晏时,语气带着几分俏皮,“我带麒儿回府住一晚,好不好?”
谢晏心里暗自哼了一声。
他可太清楚了,但凡笙笙回侯府,她那几个哥哥嫂嫂定要想方设法留她多住几日,哪会真的只住一晚?
虽按规矩,皇后出宫留宿不合礼制,可早在大婚前他便承诺过,笙笙想回侯府,随时都能回去。
他看着阮云笙兴致勃勃地吩咐宫人收拾东西,又亲自挑选给几个小侄子、侄女的礼物,还有御膳房刚做好的酥糖,满满当当堆了半张桌子。
谢承麒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母子俩说说笑笑的模样,暖得人心头发软。
虽然万般不情愿,谢晏终究是舍不得扫她的兴,只能站在一旁,委屈地看着他们忙碌。
最后眼睁睁看着阮云笙牵着儿子的手,带着一群侍卫、宫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了空荡荡的昭明殿。
谢承麒窝在马车软垫上,小身子紧紧贴着阮云笙,软乎乎的小手攥着她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撒娇:“母后,今天晚上麒儿想跟你一起睡,还要听母后讲故事。”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在宫里,父皇总是一个人独占母后,如今出了宫,父皇总不能追出来和他抢母后了吧?
阮云笙被儿子软萌的模样逗笑,指尖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笑着道:“好呀,不过麒儿到了侯府要乖乖听话,不许到处乱跑,知道吗?”
“麒儿听话!”谢承麒用力点头,从午时起就盼着天黑。
可谁知晚上刚洗漱完,却看到他那本该远在皇宫的父皇,推门走了进来。
谢晏玄色常服上还沾着些夜露,显然是刚从宫里赶来。
谢承麒的小脸瞬间垮下来,委屈地瘪着嘴,小手赶紧拉住阮云笙的衣角,像是怕母后被抢走。
阮云笙也满眼惊讶:“不是说好了我明天就带麒儿回宫?你怎么也来了?”
谢晏理直气壮地走到她身边,顺手将人揽进怀里,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方才看外头阴沉沉的要下雨,夜里怕是要打雷。那昭明殿空荡荡,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宫殿害怕,只能出来寻你。”
阮云笙:“……”
堂堂一国之君害怕打雷,这像话吗?
“母后……”谢承麒拉了拉阮云笙的裙摆,眼巴巴望着她,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麒儿今天很乖,母后答应过要陪麒儿睡的。”
阮云笙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又看了看身旁一脸“无辜”的谢晏,犹豫着提议:“反正这床够大,要不,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睡?”
谢承麒眼睛瞬间亮了,连忙转向谢晏,软乎乎地抱住他的大腿:“父皇最好了,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谢晏却半点没松口。
谁也别想在笙笙面前跟他争宠,亲儿子也不行!
他凉凉扫了谢承麒一眼,淡淡开口:“麒儿,你也不是两岁小孩了,这么大的人还总依赖母亲,像什么样子?”
阮云笙听得目瞪口呆:“谢晏……麒儿才三岁啊!”
谢晏立刻换上委屈的神色,垂眸望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我刚出生就没了父亲,三岁的时候已经没有母亲了。笙笙难道不应该多疼我一些吗?”
这话让阮云笙瞬间语塞,她看看一脸委屈的谢晏,又看看快要哭出来的儿子,一时竟不知该劝哪边。
谢晏却没给她犹豫的机会,转头对着谢承麒,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你表妹刚出生就会自己睡了。你是盛国太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朝臣和百姓们该怎么笑话你?”
谢承麒年纪小,却格外好面子,被这话一激,立刻抿紧了小嘴,小声反驳:“那……那不让外人知道,不就行了吗?”
“你是未来的君主,行事要端正,怎么能想着藏着掖着?”
谢晏语重心长地教育,不等儿子再说话,就招手唤来奶娘,拎起谢承麒的后领递过去,板着脸道,“带太子回房休息,好好看着,别让他再跑过来。”
奶娘连忙接过太子,朝着帝后躬身行礼,带着宫人匆匆退下。
谢承麒趴在奶娘肩头,还不忘回头委屈地看阮云笙一眼,小模样可怜极了。
阮云笙无奈地瞪了谢晏一眼,嗔道:“麒儿还这么小,你至于对他这么严格吗?”
谢晏笑着将她拦腰抱起,语气带着几分得逞的温柔:“我的笙笙,本来就该只属于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