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鹤堂中,太医仍旧在为元老夫人的病情忙碌着。
姜绾看了眼桌上的方子,上头写着碳灰,绿豆,金银花等物,确实是解毒的方子。
屋中这位太医她认得,从前皇后病重时,他曾跟着院正一同去中宫把脉。
姜绾犹记得,此人忠厚老实,医术尚可,应当不会与宋家人有什么勾当。
那么元老夫人,的确中了砒霜之毒?
以宋麟的行动来看,他似乎确定元老夫人难逃此劫,或许真的下了砒霜。
可砒霜药性猛烈,就算是年轻人不慎入口,也会当即丧命,更别提年老体衰的元老夫人了。
若她真中了砒霜,不会有半分活路,怕是一早就咽了气,哪里还能等太医在这调配药方?
姜绾看向守在门口的吴嬷嬷。
吴嬷嬷是元老夫人的心腹,此时她看似慌张焦急,言行举止却很冷静,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中所有人。
姜绾回头,望了眼内室厚厚的帐帘。
褐灰色的帘帐密不透风,将里头的情景遮了个严实。
方才吴嬷嬷的举动,分明是想让她进去看望元老夫人的。
为什么?难道其中有什么陷阱么…
姜绾正拧眉沉思,一旁的宋麟却突然走近,开口道。
“毒杀长辈,这罪名可不小,就算是二品诰命夫人,照样免不了砍头之罪。”
宋麟强压着唇角的弧度,眼角眉梢却忍不住透出笑意。
“风水轮流转,您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姜绾静静看着他,并未理会。
没想到这份冷静却触怒了宋麟,他咬了咬牙,声音像从齿缝中挤出来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紫玉观音像的事是你搞的鬼!你联合尚书府,给我下了那么大的绊子,我怎能不好好回敬一番呢?”
“看样子,你确定能从行止院搜出东西了?”姜绾问。
宋麟哼笑一声。
“听说二弟快要回府了?可惜,养母谋杀亲长,连带着他也会背上骂名,仕途无望。”
宋钰与姜绾平日一副母子情深的模样,他看着就恶心。
明明半点血缘都没有,偏要惺惺作态。
等到他被姜绾连累的时候,恐怕嫌弃都来不及。
想想二人翻脸的场面,他就忍不住得意。
姜绾以为抛弃自己,真能养出个更优秀的儿子么?她做梦!
他就在这,等着她被众叛亲离,反目成仇。
宋麟幽幽抬起茶盏。
茶还没送入口,就听门口有人来禀。
“钰少爷回来了!”
“他来得正好。”宋麟心中一喜。
也省得他去军营中提人了,到时正好将他们母子一并拿下。
宋钰进门后,径直朝着姜绾走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听说郭阁老的寿辰宴上出了事,您没被牵连就好。”
姜绾笑了笑:“我没事。”
一旁的宋麟却猛地站了起来:“什么寿辰宴?”
“今日是郭阁老寿辰,我接了帖子,一早便到了郭府为他贺寿,方才才回府。”姜绾缓缓道。
宋麟大惊。
姜绾今日竟出了门,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不,不对。
中午他带人去行止院时,那丫鬟支支吾吾的,说姜绾不便见客。
他还以为姜绾是想避祸,故意不出门相见,心中还嘲笑了她一番。
没想到她竟不在府上!
她是故意的,故意瞒着自己出府的消息…难道姜绾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这怎么可能?
宋麟心中一骇,手中的茶盏差点拿不稳。
同样吃惊的,还有守在门口的吴嬷嬷。
她皱着眉,眸光复杂地看向宋麟:“老夫人是上午发的病,姜夫人今晨便出了门,那这事定然不是她做的了。”
“这,这也未必!”
宋麟斩钉截铁道。
“她要下毒,不一定亲自动手,说不定是她指使哪个下人做的。总之,等搜查的人回来了,就能知道真相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吵嚷。
第一个跑进来的是宋麟的手下,宋麟一眼就认出来了,匆匆迎了上去:“怎么样,搜出什么东西了?”
“少爷…”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宋麟急道,“我问你,从行止院搜出的东西呢?”
他分明安排人将砒霜带在身上,趁着搜查的时候藏在行止院,再假意搜出,陷害姜绾。
到时人证物证皆在,姜绾百口莫辩。
只要他的人能进了行止院,这个计划就万无一失。
手下一脸惊慌:“少爷,这…”他连话都说不完整,颤颤巍巍回过头去。
宋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鹿鹤堂的月亮门外走来一人,丰神俊逸,姿容绝色。
他摇开折扇,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眉眼间透着天生的贵气。
宋麟双眼猛地睁大:“太,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屋里屋外的人停下手中动作,跪了一地。
宋麟不敢置信:“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行止院?”
“本宫的行踪,需要向你汇报?”裴玄道。
宋麟立即低头告罪。
“本宫陪公主来找姜夫人一叙,不想刚坐上片刻,便被一些不长眼的东西扰了兴致。”裴玄冷声道。
“就是!”裴棠从他身后探出头来,“不知姜姐姐犯了什么错,那些下人进院便打砸东西,活像是抢劫一样!也不知是谁的人,真是好大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