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府邸坐落北街,宽阔恢弘,粉墙黛瓦延绵不绝。
姜绾与宋钰递了拜帖,在门口静静等着。
她面上无甚表情,手指却微微攥紧了帕子。
自前世出嫁后,这是她第一次回到姜府,心绪难免复杂。
宋钰看出了她的紧张,走到一旁,牵起了她的袖口。
不过片刻,管家便亲自迎了出来。
姜府管家是位年过五十的男子,慈眉善目,见了姜绾,似乎十分激动,对她唤了声:“小姐。”
姜绾微微一愣,随他进了门。
绕过曲折游廊,院内山石点缀,花园锦簇,与遥远的记忆渐渐重合。
姜临渊坐在正堂中,一如往日的板着脸。
直到二人进门,亦没露出一丝笑模样。
不等姜绾说话,宋钰将准备的礼物搁在了桌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脆生生喊道:“外祖父,请受孩儿一拜。”
姜临渊一愣。
半晌才道:“带这许多东西来做甚?丞相府从来不收礼。”
倒是没纠正他的称呼。
宋钰笑着打开了梨木盒:“外祖父,这里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母亲亲手配的茶包,还有特意为您绣的荷包,玉坠。”
姜临渊忍不住朝盒中瞥了一眼。
“我手艺不精,父亲莫嫌弃。”姜绾道。
姜临渊毫不留情:“的确不精。”
半晌又道,“和你母亲一样,不喜琴棋四艺,反倒日日捧着本医书。”
姜绾的母亲姓季,名明令。
她外祖一门并非行医出身,是她年幼时得了际遇,拜了一位铃医为师,跟着学过几年医术。
姜绾不欲提起往事,怕惹得他伤心,转而道:“此次钰儿夺魁,多亏了父亲照顾。”
姜临渊冷哼了声。
宋钰却道:“母亲说什么呢?这世上外祖父与我们最亲,不照顾咱们又照顾谁去?”
“母亲今日登门,不是练了几道好菜,专程请外祖父去用饭的么?”
姜绾顺势道:“正是,过几日我在家中摆一桌,想请父亲去尝尝我的手艺。”
姜临渊看了她一眼,仍旧板着脸,语气却冷硬不起来了。
“用饭且罢,只是宋家那烂糟地方,我看一看便烦,这辈子都不想踏入。”
姜绾微微皱眉。
她本想在东莱人袭击京城的那日,将父亲留在行止院,有她亲自照看,以确保他的安全。
没想到他对将军府的厌恶如此深。
父亲性格倔强,再劝也是无用。
饮过茶后,有下属来询问姜临渊公事,他转而去了书房。
姜绾不欲久留,临走前,注意到正堂桌上摆着株火红的珊瑚,颜色鲜艳,质地晶莹,一看便是极品。
“这是去年老爷生辰时,陛下所赏。”
管家为她解释。
“近年来老爷迷上了珊瑚,素爱收集此类手玩摆件,颇为痴迷。”
姜绾点头,眸光闪了闪。
回到将军府后,她立即写了封信,让碧螺送去了时序处。
只是还未等到回信,却有一人先登门了。
正是孙氏。
听闻她没邀商氏,独自一人前来,姜绾心中便有了数。
姜绾亲自沏了茶,与她寒暄起来,孙氏却心不在焉,时常走神。
“姐姐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那座紫玉观音像?”姜绾道,“我已经同将军提过了,只是还要等等消息。”
孙氏听她这么说,面露惊诧:“那观音像…宋公子前日已经送到了尚书府,妹妹不知道?”
姜绾摇头:“此事我只同将军提过,或许是将军让他送去的吧。”
孙氏脸色变换,末了才松了口气。
“怪不得,原来你不知情,这便对了。”
那宋麟是将紫玉观音送去了,不过见的不是她,而是打听了潘尚书的行踪,直接拦路送献到了他面前。
孙氏本来想自己掏这笔钱,即便托了将军府从中搭线,不过是桩小人情,有许多办法可以还。
宋麟如今的举动,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等同于行贿。
潘尚书心有不悦,但知道孙氏十分信奉这观音像,到底是收下了。
孙氏叹了口气:“夫君素来行事清明,是个公事公办的性子,从不收人贿赂。”
“他这两日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安排宋公子为好,我想着宋公子原先是养在你膝下,你对他一定很了解,便想来听听你的意思。”
姜绾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柔和了几分。
孙氏被夫君保护得太好,心性简单,十分难得。
“姐姐别忧心,依我看这事并不难办。”
她道。
“宋麟此举无非是求官,眼下官宦之后在京谋官的不少,有些衙门譬如骁骑营,军器监,还言明招收武官之后。”
孙氏愣了愣:“可妹妹说的这些,官位皆在八品之下。”
就算宋麟自己去报名,也会选的上。
姜绾一笑:“宋麟是个好孩子,不会好高骛远,武官子弟的官途不如文官,要一步步走的扎实,才能不落人话柄,这也是为他好。”
她轻声道。
“譬如说军器监,眼下大雍无战事,那里是个清闲的去处,让他在那熬些日子,等有了资历,立了功劳,潘尚书再想提拔他,便不算逾矩。”
“如此既还了他的人情,又不违背潘尚书做官的原则。”
孙氏听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妹妹说的有理,这样就能两全其美了,我这便回府和夫君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