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阳真的没想到,宋思隐费尽心机接近她,竟是出于这般目的。
她叹了口气:“我母亲何时羞辱过你父亲?”
窗外月色阴冷,宋思隐脸上的笑,也被映衬得阴冷下来:“从他二人相识至今,日日如此。”
姜阳无奈:“委身于我母亲,是你父亲自己的选择。你这般颠倒黑白,还讲不讲理?”
“自己的选择?”宋思隐冷笑着反驳,“那我问你,他的选择从何而来?若非你母亲以利相诱,我父亲又怎会误入歧途?”
“……什么以利相诱?那是各取所需。”
“好一个各取所需!我家祖上世代从商,虽不算大富大贵,却也丰衣足食。我父亲本可以安安分分做生意,即便发不了横财,也不至于声名狼藉……如今他被族谱除名,受人嘲讽,全都是因为你母亲!”
“……”
见宋思隐情绪激动,不复方才那般淡然,姜阳没再反驳他,沉默了下来。
室内寂静,急促的呼吸声愈发清晰,良久,才缓缓趋于平稳。
姜阳重新开口:“我知道,看着你父亲堕落,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我母亲已经离开了玉京,你大可以劝你父亲回头……”
“劝?”
好不容易让对方冷静了几分,姜阳一句话,又将他的火气勾了起来:“我父亲被你母亲带走了!你让我如何劝他?”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姜阳的预料:“……带走?”
宋思隐冷笑:“不然?从你母亲越狱的那日起,我父亲就消失了!”
“那也不能证明……”
“因为身份尴尬,我父亲已有十余年未曾与外人交往。若非你母亲带走他,他无亲无故,为何要丢下我离开?”
“……”
“为何不说话?理亏?回答不上来?”
姜阳看他一眼,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其中内情,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回答不上来,就是理亏!”
“……你若执意这么想,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还是无法反驳?”
“随你。”
“随我?”
这两个字的语调被他扬得很高,威胁之意昭然。
姜阳倒是很想软下语气,好好安抚宋思隐。可此事涉及陈元微,很多话不好开口,她也不知该从何劝起。
连日烦心事不断,变故频出,截至此时,姜阳已经精疲力尽了。
她索性放弃,点点头:“嗯,如何理解我的话,随你。要杀要剐,也随你。”
“……”
对方沉默一瞬,而后笑了起来:“好。”
光线昏暗,姜阳看不清宋思隐脸上的神色,但能察觉到他笑里的恶意。
不待她对此作出反应,腰上的衣带就被人扯去了。
双手反绑在身后,无法自保。出于本能,姜阳立马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
也许是笃定姜阳没有逃跑的机会,宋思隐也不急着将她拽回来,甚至在开口时,声音里依旧带着笑意:“怎么?害怕?你们这些人,也会在乎清白?”
姜阳嗤笑着嘲讽他:“我不在乎清白,是你不配看我。”
对方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即便被羞辱,也一点都不发火:“那正好,委身于一个你看不起的人,岂不是更加大快人心?你若乖乖顺从,反而无趣。”
“……亏我母亲对你百般夸赞,没想到,你竟这般无耻。”
宋思隐再次笑出声来:“夸赞?她夸赞我,是因为我足够优秀。我的优秀,不会因她的夸赞增减。想让我为了配得上她的夸赞而自我束缚,甚至将其引为标杆……做梦。”
“是,你自可以无需标杆,自己评判自己的品行。毕竟,你连你父亲的品行,都要按照你的标准妄自评判。”
“……”
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沉寂在周围弥漫开来。
二人于黑暗中对峙,半晌,才听得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你找死。”
话音未落,宋思隐骤然发难,一把推倒姜阳,压着她的腿撕扯她已经散开的衣衫。
姜阳也不坐以待毙,奋力弓起身子,死死地朝他的胳膊咬了下去。
对方吃痛,使劲挣脱后跌坐在地。
双腿暂时获得自由,姜阳用尽全力踹向宋思隐的小腿,将就要起身的宋思隐再次踹倒在地。
趁他捂着腿忍痛的功夫,姜阳跪起身,膝行几步到桌边,想将桌上的杯子打碎,用来划开手上的麻绳。
可才将杯子扒拉到地上,宋思隐就再次扑过来,将她压到了身下。
对方的动作极其粗暴,带着凶狠的恶意,姜阳根本躲闪不及。
倒地时,她的额头撞到桌角,眼前一黑,带着满腹的不甘晕了过去。
……
满地凌乱,月色凄迷。
看着身下已经失去意识的少女,宋思隐终于得了片刻缓神的时机。
他翻开衣袖,看了眼血肉模糊的伤口,低低咒骂一声,撕下衣摆,随便缠了起来。
被姜阳踢过的小腿肿得老高,行动间酸软无力,好半晌才有所缓和。
宋思隐倚在桌边歇了歇,等气息平稳,才凑过去,将姜阳翻了个身,仰面向上躺着。
把她从师慎手中救出来时,她还穿着师慎给的衣服,明亮清爽的云山蓝外裳,月白衣裙。
这样的装扮,与从前的她并不相配,可如今看着,竟有些相得益彰。
只是,方才一通挣扎,她身上的衣衫都扯坏了……即便当下室内昏暗,宋思隐也能隐隐窥见她衣衫下雪白的肤色。
他莫名紧张起来,犹豫片刻,才伸手往姜阳衣服里探。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心里一咯噔,宋思隐回头看去,可一转身,冰冷的剑刃贴上了他的脖颈。
“……是你?”
月光杳杳,依旧不掩来人的绝代风华。宋思隐怔怔盯着那张清冷美艳的脸,喃喃出声。
对方面色冷如冰霜,声音却温柔:“早知会有今日,你就该死在那个雨夜。”
“……”
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宋思隐干脆赌了一把:“死?你应该知道我父亲的身份……若是我死了,你的心上人要如何面对她母亲?你又该如何向她交代?”
“嗯,问得好。”
青年柔柔一笑,温和平静,没有半点杀意。
可手上的长剑,却以宋思隐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倏然抹过他的脖颈。
血液喷溅,腥甜的味道先于痛感涌上喉头,填满浑身所有的感官,宋思隐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就挣扎着栽倒下去。
意识开始涣散前,有人蹲在他身侧,幽幽开口:
“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你死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