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中间有一大块空地,中间一口甜水井。
张成带着人刚走到空地,入目之下,只见甜水井四周一片深褐色,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流放犯一些人没忍住转身干呕。
张成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死死盯着鲜血侵染过的土地:“都去四周看看。”
官差们互相看了看,握着腰间长刀的刀柄去周围查看。
整个村子一个人都没有,这里还有这么一大片血迹,看颜色应当就是这两日的,此时张成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一盏茶的时间,官差们陆陆续续回来,都对着张成摇头,表示没有找到活人或是异常。
不等张成说话,最后一个官差一边啊啊啊大叫,一边飞奔过来:“头儿,张头儿,好多死人。”
所有人心中一凛。
张成抓住惊慌失措的官差,高声呵斥:“慌什么,在哪儿?”
官差指着一个方向:“河....河边。”
张成顾不得管其他人,带着手下径直往河边走,留在原地的流放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宣布跟上官差。
白水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盖因山清水秀,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河清澈荡漾,自成一景。
而此时的河边,被人突兀地挖了巨大的坑,张成带着人小心翼翼走过去,坑中一具具老少尸体,死状奇惨,好些官差都被吓一跳。
“头儿,这是被人屠村了啊,”官差捂着鼻子凑到张成身边小声唏嘘。
“不对,”张成看着坑中的尸体,眉头紧锁:“这里面没有女人。”
其他官差同时看向巨坑,发现还真没有女人的尸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村里的女人呢?难不成埋在其他地方了?”
张成听着手下猜来猜去,心中已有猜测:“怕是被掳走了,这村子应当是遇上山匪,我们押送流放犯这么多年,只有山匪这么凶残,男人全杀女人全带走。”
其余官差和刚赶过来的流放犯们满脸惊恐。
“头儿,看那些血迹,要真是山匪干的,估计没走远,我们要不要离开?”
“是啊头儿,我们还是离开吧,万一那些山匪又杀回来了。”
张成摆摆手:“不必担忧,整个村子都被山匪屠了,他们不会回来的,野外露宿更不稳妥,今晚就在村子里落脚,找一处能安顿所有人的院子。”
“头儿,我知道哪里有。”
张成美急着带人离开,回首看向巨坑,沉默良久后哑声开口:“去找些柴火过来,这些尸体不能长期暴露在外,就地火烧。”
几百人的尸体丢在坑里,要是下雨河水涨起来,指不定滋生疫病。
瘟疫自古以来闻之色变,张成也不想烧,这与挫骨扬灰有什么分别,但身为朝廷官差,不得不为大乾百姓着想,火烧是必然,总不能让人一具具抬出来挖坑埋了吧,张成还没有自找麻烦的想法。
“头儿,我们要不要去县里说一声?毕竟死了这么多人。”
张成摇头:“我们只为押送流放犯,别自找麻烦。”
白水村出事这么久,怎么可能无人发现,周围又不止这一座村子,知县要么被人隐瞒,要么同流合污,无论哪种情况,张成都不想惹上麻烦。
自私也好,害怕也罢,趋利避害是本能。
若是只自己一个人,张成豁出去也要往上禀报,可家中还有妻儿,身边跟着兄弟,没有一意孤行的勇气。
李家几人在看见巨人坑的时候就格外沉默,尤其是李鹤明,此刻握紧了拳头。
李显富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别想了,这不是现在的我们能管的事,还是去找柴火吧,让逝者早点安息。”
“我知晓。”
李显富叹了口气,带着两个侄儿去林子里捡柴火。
所有捡回来的柴火全部丢进巨人坑,最后由张成面无表情举着火把扔进去。
之后官差带着流放犯走到一处宽敞的院子,院子里有正屋三间,东西两边各两间卧房,所有房间包括厨房在内,都被翻得一团乱。
十五名官差占据三间正屋,让流放犯收拾好,剩下四间屋子,张成做主,东边两间给了态度极好的李家人,剩下两间屋子让赵刘两家住。
赵刘两家共二十一人,面对两间稍小的屋子,同时沉默了。
李云景李云霖忍着不适把两间屋子收拾一番,多出来的杂物全部丢到柴房角落,只留了柜子里对比最干净的被子垫在土炕上。
农家的土炕一般做得比较宽敞,一张炕睡五六个人完全没问题。
晚饭官差们做了粗粮窝头和稀饭,一碗稀饭只见零星米粒,窝头上还能清楚看见芝麻大小的玉米碎,一看就噎嗓子,而官差们吃的则是白面馒头,还用肉干炖了汤。
担惊受怕累了一整日的流放犯们,这会儿闻见往日里府中下人都不会吃的肉汤,一个个咽了咽口水。
赵刘两家的女孩子们捧着窝窝头艰难咽下,眼泪汪汪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李家这边还好,拿着晚饭去了李鹤明所住的屋子,照旧把窝头收空间里,随后拿出热腾腾的肉包子和水煮蛋,男的三个肉包子两个鸡蛋,女人两个肉包子一个鸡蛋,就这稀饭悠哉悠哉吃着。
吃完后李云景两兄弟又去周围房子里找了几个木桶和木盆,打了水洗刷干净,花二两银子去厨房借灶台烧水,装了满满四桶热水,四个大人送去洗漱。
蓬头垢面好几日,别说黄婉黄芬两个女人受不了,就是李鹤明和李显富都有些难受,总觉得身上都馊了一样,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四人分别在屋里擦拭了身体,黄芬和黄婉还趁机用清水洗了头发,空出水桶后,李显富让李云景兄弟俩在自己这边的屋里洗漱,随后带着黄芬去找李鹤明夫妻说话。
热水贴身,李云霖没忍住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哥,我想回家,想妹妹,还想回到以前。”
李云霖自出生起,不说锦衣玉食日日奢靡,也是有仆从伺候的,衣食住行从未短缺将就,唯一吃过的苦就是小时候因李云舟之故,大意许下练武的诺言,何曾像这几日般,家境一朝颠覆,妹妹离世的痛彻心扉,被锦衣卫带走的惶恐不安,关进大牢的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