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那小小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又一下!
小石头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一口浑浊的冰水混合着胃里的东西一起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活了!小石头活了!”
陆婷婷第一个尖叫起来,喜极而泣。
赵桂香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冰面上,双手合十,泪如雨下:
“老天爷!谢谢老天爷!谢谢苏知青!谢谢……”
陆永新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眼眶也红了,看向苏月棠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后怕。
陆建军抱着身体瘫软、失魂落魄的王秀梅,看着儿子有了气息,也是又哭又笑。
苏月棠长长吐出一口白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巨大的疲惫和寒冷瞬间席卷全身。
她脱力地跌坐在冰面上,嘴角却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
“快!快送卫生所!用被子裹严实!”
陆永新立刻指挥,村民们七手八脚地用拿来的棉被将小石头裹成粽子,抬起来就往卫生所跑。
王秀梅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被陆建军半拖半抱着跟在后面。
她看着被众人簇拥抬走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坐在冰面上,浑身狼狈却仿佛发着光的苏月棠,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有对儿子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当众扒光衣服般,无地自容的羞耻,以及无法抑制的,对苏月棠的怨恨。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救活了石头?
这让自己刚刚的阻拦与咒骂,显得像个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
这份救命之恩,没有让王秀梅的心中升起丝毫感激,反而觉得是苏月棠在故意让她难堪。
彻底毁了她在这个家、在所有人面前的脸面!
大队卫生所里,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庆幸。
小石头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小脸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体温也在缓慢回升。
张医生仔细检查后,摘下听诊器,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后怕:
“真是奇迹!孩子肺部有少量吸入性肺炎,体温过低,但生命体征稳住了,真是捡回了一条命!要是再晚上几分钟,神仙来了也难救。是谁做的心肺复苏,简直就是救命恩人!”
张医生的话重重敲在病房里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靠墙站着的苏月棠。
她换上了赵桂香临时找来的干衣服,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是,苏姐姐……”陆婷婷哽咽着,充满感激地看着苏月棠。
张医生的眼中露出一抹恍然,显然是还记得上次她为刘志萍做急救的事:
“原来是苏知青,怪不得。我看你这脸色不太好,肯定是受了寒气,我一会儿给你开点药,千万别冻着了。”
“开!多开一点!都算在我的账上!”
赵桂香立刻开口,直接走过去,紧紧抓住苏月棠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
“小苏,婶子,婶子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小石头,你是我们老陆家的大恩人!一定要养好身体!”
陆永新看着苏月棠狼狈的样子,想到她在冰面上救人的场景,只觉得喉咙堵得厉害。
陆建军听到张医生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羞愧、感激、还有对妻子的不满全部交织在一起。
看到公婆一家对苏月棠的态度,王秀梅眼底的怨念更深,甚至还朝着苏月棠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这个小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毫无预料地扇在了王秀梅的脸上。
“王秀梅!”
陆永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你在河面上拦着苏知青抢救,石头他,他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在这杵着?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还不赶紧给苏知青道歉!”
这一巴掌,彻底点燃了病房里压抑的怒火。
“就是!要不是她拦着,苏知青能早点救人,石头也不用遭那么大罪!”
“恩将仇报,到底是不是亲妈?”
“大队长家怎么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跟来的村民纷纷指责,鄙夷的目光如箭射向王秀梅。
王秀梅捂着脸,火辣辣的疼比不上心里的屈辱和怨恨。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怨毒地扫过苏月棠,又看向暴怒的公公和指责的众人,最后落在丈夫身上,尖叫道:
“陆建军!你就看着你爸打我?看着他们这么欺负我?我都是为了小石头,我怎么知道她……”
“你闭嘴!”
一直沉默的陆建军突然爆发了。
他红着眼睛,死死瞪着王秀梅,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从未有过的愤怒:
“为了石头?你那是为了石头吗?你那是为了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医生都说了,再晚儿子就没了!是苏月棠从河里把儿子救出来,是她不顾你阻止把儿子救活的!你就连一点的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陆建军积压的怨气、对儿子的后怕、对苏月棠的愧疚,以及对妻子长久以来被拿捏的不满,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你……你敢吼我?”
王秀梅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懦弱的丈夫,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我吼你怎么了?我恨不得……”
陆建军气的胸口起伏,后面的话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下硬生生咽了下去,但眼中的愤怒和失望清晰可见。
苏月棠靠在墙上,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身心俱疲。
赵桂香刚同张医生开了药,心疼地扶着她:
“小苏,你脸色太难看了,快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们。”
苏月棠点点头,在陆婷婷的搀扶下,离开了这个充满争吵与怨气的地方。
京城,庄家的书房里的气氛也格外紧张。
庄诗语烦躁地将一份报告摔在桌上,电话里传来的消息让她心头的阴霾更重。
叶家那边反应迅速,沈菁华动用了不少老关系疏通,政审的压力正在被削弱。
“废物!一群废物!”
她对着电话低声咒骂,精心修剪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给我盯紧,决不能让那份报告轻易……”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敲响,庄国栋的警卫员神色凝重地快步走进来,递上一份加急密件。
庄诗语不耐烦地示意电话那头等等,扫过密件内容,脸色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