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华被安排在了最靠里的一间屋子里。
这里挨着堆放杂物的棚子,相对独立,土墙也更厚实些,已经是陆永新能给予的最大限度的照顾了。
当苏月棠悄无声息地闪身进来时,苏承华正坐在铺着一层薄薄干草的土炕上,就着凉水,啃着中午领到的,又冷又硬的窝头。
月光穿过破旧的木窗,洒在他消瘦的身影上,显得格外孤寂萧索。
“爸!”
苏月棠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心疼,瞬间打破了小屋中沉重的氛围。
苏承华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颤,手中的窝头差点掉落。
“棠棠?”
他猛地抬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巨大的担忧淹没。
他几乎是扑下炕沿,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几分颤抖:
“你怎么来了?真是胡闹!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他急切地探头看向那扇用破麻袋片勉强遮挡的门口,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破门而入。
“别担心,外面暂时没人,而且我就住在这附近,过来很方便。”
苏月棠反手握住父亲冰凉粗糙的手,迅速用异能把父亲的身体探查了一遍。
虽然早有准备,但父亲身体的亏损程度还是超乎了她的预料。
苏月棠眼眶一红,将带来的背篓放在地上。
“这些您拿着,都是用得上的。”
借着月光,苏承华看到背篓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杂粮饼、白面馒头、还有两个温热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铝制饭盒。
除此之外,还有毛巾、搪瓷缸、细盐、药品,下面还能看到毛毯和棉被的一角。
看着这沉甸甸满当当的背篓,一股巨大的暖流混着酸楚猛地冲上了苏承华的鼻腔和眼眶。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才没哽咽出声。
他抬起头,看着女儿在昏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还有那担忧急切的目光,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个曾经被自己呵护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苏承华将背篓推了回去,声音坚定:
“不行,棠棠,拿回去,这太危险了,爸不能连累你!”
“爸!”
苏月棠按住父亲推拒的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您必须收下,您得好好吃饭,好好活着,还要健健康康的,这才是对我最重要的!”
见苏承华还是拒绝,她放软了声音:
“我只有您一个亲人了,您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话,苏承华的手瞬间就失去了力气。
他低下头,泪水无声地砸落在手背上,
“好孩子,是爸没用……”
“别说这些,爸。”
苏月棠胡乱擦了一把脸颊,她知道时间宝贵,快速交代道:
“大队长告诉我,您屋子的东边有一个废弃很久的菜窖,很少有人知道,平时把东西放在里面就行。”
“爸,这些东西,您放心吃,没了我再给您送过来。家里的东西我都找到了,也放在了安全的地方,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苏承华闻言又皱起了眉:“不行,这次的东西我收下,你以后不准再来了。”
看到苏月棠通红的眼眶,他心中一软,低声道:“放心,有大队长的照顾,还有你们给我的这些东西,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我能挺过去。”
“爸,只有您好了,我才能好。”
苏月棠坚定地道,“而且,叶彦琛也说过,这只是暂时的。”
提到叶彦琛,苏承华抬起泪眼,在昏暗中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发出一声叹息:“他看起来确实是个可靠的,但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多当心。”
他终究无法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一个陌生人,但叶彦琛今日的表现和两人共同的经历都让他无法说出反对的话。
“我明白的。”
苏月棠明白他的担心,用力点头。
苏承华想起她刚刚的话,皱眉问道:“对了,你知道上面是为什么突然把我转到这里吗?”
苏月棠低声和他说了那些敌特分子的事情。
“什么?那些人竟然都找到了你?”
苏承华的眼中满是震惊与后怕。
苏月棠轻声安慰:“您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些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苏承华没有说话,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开口问道:
“叶彦琛有没有说过,你们俩结婚的事?”
话题跳跃得太快,苏月棠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如实回答:“他说,他这次回去后就打结婚报告。”
苏承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沉声道:“好,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等报告批下来,你就跟着他去部队随军,这样最安全。”
苏月棠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一阵酸涩:
“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有了上次的事情,组织上一定会更加小心,我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见女儿还是一脸的不赞同,他缓缓开口:
“棠棠,这份图纸我已经守了快二十年,只希望它能有重见天日、报效国家的那一天。现在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说到这儿,苏承华的声音又有些哽咽:
“只是,终究是亏欠了你……”
看到苏承华说起国家时那坚定的光芒,苏月棠似乎有些理解了父亲的坚持。
她伸手环住父亲消瘦的肩膀:“爸,您别说这些,我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亏欠不亏欠?”
“您放心,我们一定能一起看到黎明到来的时候!”
说完,苏月棠站直了身体,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她帮着苏承华把东西藏进柴火堆下的菜窖,只留下了两个饭盒。
“爸,这里的东西您趁热吃,饭盒我下次再带走。”
饭盒里是晶莹剔透的大米饭还有炒鸡蛋和红烧排骨。
里面的大米与鸡蛋都出自苏月棠的空间,做菜用的水也都加入了灵河水,吃了以后对苏承华的身体有很大的修复作用。
接着,苏月棠又装作探查走到了苏承华的水缸附近,在里面偷偷加了一些灵河水。
做完这些,她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忍着泪开口道:
“我得走了,您保重!”
看到父亲无声地摆手,她不再犹豫,转身走到门口仔细探查,确定只有风声与鼾声后才悄然走了出去,融入茫茫黑暗之中。
夜风似乎更冷了,刮在脸上就像是小刀划过。
苏月棠的心情依然沉重,但今夜为父亲送去了希望与保障,心中又觉得踏实了不少。
就在她贴着墙根准备原路返回时,不远处的低矮土墙后竟然突然走出了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
苏月棠下意识地闪身躲在了角落里,但今晚的月色太过明亮,那人还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什么人?”
听到那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苏月棠屏住了呼吸,就想要进入空间。
就在这时,她身旁的这间屋子里也走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