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娟坐在桌前,脸上的表情比菜还丰富。
她先是皱眉,盯着那盘黑乎乎的炒菜。
接着眯起眼,鼻翼微微抽动。
然后眉毛一挑,神情从疑惑转为警惕。
“舅妈,您快尝尝!这次真的全是盐,我数着放的,绝对不咸不甜!”
沈予安声音急切,带着几分讨好。
程娟盯着那盘菜,眼皮直跳。
她拿起筷子,犹豫了好久,才夹了一块。
闭了闭眼,缓缓送进嘴里。
咬下去的一瞬,她眼神彻底僵了。
这是人能吃的东西?
刚一嚼,一股浓烈的咸味直冲喉咙。
她猛地瞪大眼睛,赶紧吐了出来。
“这哪是菜啊!这是盐罐子倒翻了吧?!”
她抓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灌下半杯水。
可那咸味却像附骨之疽,怎么漱都洗不掉。
“沈予安!你是不是想齁死我?!这饭是人吃的?!”
程娟气得脸都红了。
伸手一把捏住沈予安的手臂,掐了一把。
指甲陷进皮肉里,留下几道深红的印子。
沈予安疼得缩了一下。
没敢喊疼,只低着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舅妈……对不起,我手没力气,一抖……盐就放多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你这话说得,是不是在埋怨我饿着你?”
程娟眼睛一瞪,火气又窜上来。
她声音陡然拔高,盯着沈予安,胸口剧烈起伏。
“不是不是!”
沈予安拼命地摇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是我没用……饿了两天,手一直抖,拿不稳东西……真不是怪您,真的不是……”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整个人缩成一团。
看着她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程娟心头那团怒火终于烧得没那么旺了。
她皱着眉,鼻孔重重地喷出一口气。
“行了行了,别跟个受气包似的,看得我心烦。”
“以后饭你别做了,做的菜猪都不吃。碗,你来洗。家里所有碗盘,不管大小,全归你负责,听见没有?”
沈予安立刻点头。
“好……好,舅妈,我记住了。”
程娟扫了眼饭桌上的剩菜,心里的火又腾地窜上来。
她猛地一掌拍在桌上。
“养你这么大,好吃好喝供着你,结果呢?连顿像样的饭都做不好!菜都让你糟蹋了!简直是败家玩意儿!”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涨得通红。
骂完,程娟一扭身,走向冰箱。
她粗暴地拉开冰箱门,拽出一个奶油蛋糕。
看也不看,抱着就往客厅走。
然后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撕开蛋糕包装,掀开盖子。
她胖得厉害,坐下时肉都从沙发边缘挤出来。
走两步就喘,上个楼梯得歇三回。
可她不在乎,嘴里塞满蛋糕也不忘盯着电视。
沈予安一声不吭,低着头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油腻的饭碗、汤盘、筷子、碟子,十几件餐具堆在她怀里。
她一步步挪到水槽边,小心翼翼地把碗摞好。
正伸手去拿最后一个盘子,手突然一软,指尖一滑。
“哐当!啪啦啦!”
盘子重重砸在地上,碎裂声炸开。
客厅里,程娟正啃着蛋糕。
看到剧中主角被冤枉,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冷不丁被这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蛋糕差点从叉子上滑下去。
“搞什么名堂?!”
她猛地扭头,眼神直直射向厨房门口。
“大清早的你是不是存心找死?!”
她瞪着门口那个瘦弱的身影,气得手指直哆嗦。
“让你洗个碗都能摔成这样?你是真笨到骨头里了,还是故意跟我作对?啊?!”
地上全是尖锐的碎瓷片。
她想冲过去踹她一脚,让她知道什么叫疼。
可脚刚抬起,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她怕踩到玻璃,扎破脚。
只能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沈予安嘴唇发白,声音抖得厉害。
“舅妈……菜汤……汤流到手上了,滑……我没抓稳……真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
她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程娟薅了把头发,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什么也不会!扫地撞墙,做饭烧锅,现在连个盘子都拿不住!除了吃饭睡觉喘气,你还剩下什么?啊?!只会气人!你就是专门来气我的!”
她声音拔得老高。
沈予安不敢吭声,咬着下唇,蹲下身,伸手去够墙角的
她一点一点地扫,一笤帚一笤帚地清理。
连墙角的缝隙都不放过,跪在地上用指甲一点点抠出碎屑。
第二天早上,程娟趿拉着拖鞋,打算去厨房拿片面包当早餐。
刚迈出一步,“嗷!”地一声惨叫响起。
她整个人猛地跳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脚底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低头一看。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瓷片,正深深扎在她右脚大脚趾边上。
瓷片被踩得一弹,“啪”地一声弹到橱柜底下。
她僵在原地,左手死死抓着门框,嘴唇抖得厉害。
而沈予安,正躲在门口的阴影里,身子微微蜷缩。
她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程娟的脚底裂开一道口子,血顺着拖鞋边缘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她一路从厨房骂到客厅。
骂得沈予安耳朵嗡嗡作响,脑袋发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予安,从今天起,你别洗碗了。”
程娟叉着腰,嘴角扬起一丝刻薄的笑。
“地板归你,一天拖三次,必须拖得跟镜子一样亮,能照出人影来!我脚受伤了,要是发炎化脓,落下病根,你得负责一辈子,听见没有?别想跑!”
沈予安没吭声。
她默默地低下头,接过那把拖把,走到水桶旁。
水有点凉,她蹲下身子,将拖布浸进去,然后用力拧干。
她真的就老老实实拖起来了。
程娟家用的是老式拖把,拖布塞进去,靠手摇着拧干。
手久了,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可她不敢停,也不敢喊累。
程娟包扎完脚,一瘸一拐地,扶着墙慢慢挪动。
人太胖,走路都像一座山在移动。
亲戚邻居见了她都绕着走,谁都不敢上前搀扶。
生怕一个不小心,她整个人压下来,直接把人腰给压断了。
舅舅家是两层自建房,外墙刷着粗糙的水泥。
房子看着普通,甚至有些破旧,可结构挺结实。
楼梯也是水泥浇筑的,踩上去咚咚作响。
程娟从卧室晃出来,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直奔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