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轻轻拍了拍怀中陈青的后背,动作带着安抚,目光却看向江锦悦,语气变的格外语重心长:“锦悦,你要知道,你很快就是五皇子侧妃了,未来甚至可能是贵妃,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可限量。”
江锦悦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情。
很快,江玉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都沉了几分,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可你的母亲呢?她做了这么多错事,难道就无需承担后果吗?”
他放开拍着陈青的手,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每个字都说在江锦悦心坎上,“你的外祖不日就会递上书信,回到双城。而且如今关于太子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与太子关系匪浅的你外祖,又当如何自处?”
他看着女儿慢慢苍白的脸,心中得意,继续施加压力,“若是我们自家都乱了阵脚,失了体统地位,将来凭什么力量保住他?凭什么在风波中站稳?”
江锦悦的身体猛地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母亲,她手指冰凉,感受到气氛不好,正在握着自己的手。
父亲说的确有道理,江锦悦低下了头,因此她没看到陈青眼中的心寒,陈青也在因江玉的行为而害怕。
但此刻江锦悦只是在想,外祖与太子党关联甚深,太子若倒,外祖必受牵连,若是母亲依旧在这里,那么五皇子会对自己好吗?
可是...可是母亲...
江锦悦第一次处理这种两难的选项。
江玉仿佛看穿了她的挣扎,语气放缓,却带着最终决断的意味:“我知道,很多事都与你无关,你一直是懂事的孩子。之后就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了,你无需再掺和进来。”
他的话像是开脱,又像是划清界限,接着她又说,“你的外祖之后虽然不在朝中了,但若是能和你母亲一起生活,父慈女孝,也是一件好事。你的母亲也不适合再遭受京城中的风波了。”
“还不快去?!”江玉见她还愣着,语气加重了一分,带着催促。
江锦悦感受到母亲对握着她手的力度逐渐加大,那力度透露出无尽的恐慌和不舍,她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心如刀绞,目光在父亲不容置疑的冷硬和母亲绝望的哀恳间艰难移动。
最终,江锦悦一狠心,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挣脱了母亲那冰凉汗湿的手。
就在手指彻底分离的瞬间,两行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滚落,砸在衣襟上。
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母亲一眼,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都是因为你,江绫月,若不是你一次次揭穿母亲,一次次将事情闹大,我与父亲母亲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
江玉却是暗自松了口气,若是江锦悦一直那样坚持,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成,五皇子确实对锦悦有几分好感。
可惜,江锦悦看不透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也可能有话语权。
东宫
太子独坐在窗前的桌案边,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杯中酒液微漾,却久久未饮。他目光沉沉地望着窗外就要绽放的花骨朵,窗外景色大好,却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太子妃带着皇孙去了城外寒山寺,打算为大皇子殿下上香祈福。”侍从走了进来,垂首禀报。
太子闻言,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冷笑,终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将酒杯搁在案上,“就随她去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静默片刻,太子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皇后呢?还不肯见我?”
这一次,太子连母后都不叫了。
侍将头埋得更低,声音谨慎:“皇后娘娘已在陛下面前竭力为殿下周旋,恳求陛下彻查流言幕后真凶。”
他稍作停顿,见太子未有动怒的迹象,才继续道,“此外皇后娘娘今日还召见了谢家族人,以及谢家三房的庶女谢佳姑娘。”
太子猛地抬眸,眼中掠过一丝寒光,“呵,母后这是想有新的选择了。”
他再次拿起已经空了的酒杯,眼中别有深意,“但父皇已经老了,又怎能再有子嗣?”
“若有江大姑娘在旁调理,还真有可能。”,侍从试探着说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太子点了点头,侍从便开开了门。
永宁公主轻轻走了进来,不似往日那般欢快活泼。
她看着二哥,如今二哥下巴带着轻微的胡茬,眼圈也发红,屋内有着沉沉的酒气,她何曾见过二哥这般?
永宁公主的眼神中里带着一丝心疼与小心翼翼。
太子一个眼神扫过,侍从立刻无声退下。
“二哥?”永宁走近,声音轻软,“你还好吗?母后,她一定会设法找到背后散布流言之人,还你清白的。”
太子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手用手背覆住双眼,良久才放下。再看向永宁时,脸上已换上她所熟悉的温和神情,只是眼底的疲惫与伤感遮掩。
“幸好你还信我,永宁。”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永宁看着他强撑的模样,眼圈微微发红:“我自然信你。二哥,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然而话一出口,她心里却带着一丝不确定。
这几日母后总是避而不见,宫中的流言也愈演愈烈。
连她都忍不住去想:若二哥真是清白的,母后为何要如此?
太子没有立刻接话,他凝视着永宁闪烁的眼神,心中闪过一丝嘲讽,脸上却忽然苦涩一笑:“永宁,你可还记得,大哥从前总爱带我们去西苑骑马?每次你摔着了,他比谁都着急,总是第一个冲过去扶你。”
太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哽咽,他抬手抹了把脸,似乎是不想被人看到流泪的样子,“这世上,我最不愿伤害的,就是你们,你们是我的至亲之人。”
永宁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看着二哥强忍悲痛的模样,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愧疚,她方才竟然有一瞬间的动摇,怀疑过这样重情义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