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两个半月一晃而过。
霍清的骨灰已入土为安,而霍灵儿却对于未来感到更加迷茫。
后苑,草坪开满遍地刚发芽的蓝银草。
朗朗晴空下,蓝绿相间的杂草如厚厚的绒毯一般铺开,舒适而干爽。
微风轻拂,一团雪白的绒毛,在草丛中惔然微颤。
霍灵儿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坪中央,伸手摸到那个小雪球,抱入怀中:
“小年糕,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
新婚之夜,她与苏成羽闹得那么僵,大家不欢而散。
第二天她便回到祠堂继续守灵,苏成羽也不见了。
她这才想起来,苏成羽平时要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倒是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么算来,七七四十九天中,其中只有十四天可能会遇到他,剩下的三十五天,至少是安全的。
然而,当下个周末苏成羽回家时,他的态度却令霍灵儿完全出乎意料。
只要他在家,他每天都会到祠堂来,给霍清磕头行礼。
并且,在霍清的牌位面前很认真地说:
“我一定会与灵儿相敬如宾、幸福美满地共度一生,请岳父在九泉之下宽心。”
可是,霍灵儿最担心的事,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生。
霍江也只是白天来看看她,并没有再提过替换她守夜的事。
于是,她就这样在祠堂完成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守灵。
直到父亲的骨灰落葬后,她才搬回了新房。
搬回去那日,刚好又是周末。
不仅苏成羽在家,霍瑶也在。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霍瑶转性了还是怎么的,见了她好几次,她居然都没有挑衅她。
也许……瑶瑶长大了,懂事了吧。
霍灵儿这么想,心里也没多在意。
毕竟,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安葬父亲,如今事已办妥,她也该找机会离开了。
她再怎么逃避,总还是得回海神岛向老白报告此事的。
父亲的监察团银戒子,也得尽快送回海神阁才行。
另外,她答应了徐一尘给他当助理,也不可能只干了那么两次就不干了吧?
但问题是……
她也没想到,她竟会和苏成羽结了婚。
走是肯定要走的,可眼下他俩关系如此微妙,还是得找机会推心置腹聊一次才好。
然而,她找了苏成羽两次,苏成羽却好像刻意在回避她,还温言安慰她:
“没事的,我会给你时间,你不必勉强自己。那天都是我的错,你不怪我就好。”
苏成羽这一番话,倒是说得霍灵儿愈发内疚。
谁娶了妻子之后,妻子迟迟不肯圆房,丈夫还那么宠着妻子?并道歉怪自己太急?
霍灵儿的确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内心还是希望再尝试一下的。
毕竟这婚都结了两个月,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可逆了,况且,她还想要离开风影灵猫家,不管今后到底能不能与他圆房,至少这次应该不大可能了。
总还是找机会,跟他敞开心扉沟通一次才对。
然而,每当她鼓起勇气,主动去找苏成羽的时候,他却都巧妙地避开了。
这令霍灵儿更加费解。
她抱着小年糕,用鼻尖蹭了蹭它,问道:
“我必须得离开了,可是苏成羽他不理我怎么办?”
“喵!”
小年糕轻唤应声,一本正经地对着她点头。
霍灵儿灵眸亮了亮,追问:
“你也觉得我应该离开,不能再拖了,是吧?”
“喵!”
她抬手摸了摸它雪白的绒毛,轻叹一声。
先前它撞在床头柜上磕破流血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但每次她试探着问它态度的时候,它总会表达出很明显的厌恶苏成羽。
这该怎么办?
算了,反正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这次就先这样吧。
等她先做完该做的事,下次回家时,再看看是否能与他有进展。
正这么想着,一阵略显刻意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
“咳咳……家主请你与我一起到前厅。”
苏成羽脚下步伐行得匆忙,石青暗纹的锦袍衣袂随风翻飞。
霍灵儿蓦然回头,愣了下。
他温润如玉的面容下,目光却分明躲躲闪闪。
而且……家主?
他平时不是一向管伯父叫作舅舅的吗?怎么会莫名其妙来一句家主?
“成羽哥哥,伯父找我们什么事?”
霍灵儿顺手将小年糕放到肩膀上,小步跑到他身旁,低声问。
她叫惯了他成羽哥哥,并不是她不想改口,只是每次‘夫君’两字到了嘴边,却死也喊不出口。
苏成羽表情僵硬地摇了摇头,皱眉道: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
霍灵儿心中愈发疑惑,而苏成羽却一说完,便一甩衣袖走了。
她只好应了声,跟在他身后,向前厅走去。
·
杳霭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前厅高座之上。
霍灵儿跟着苏成羽一脚踏入,只觉气氛不对。
霍江坐在主位,面色阴沉难看。
霍瑶站在他身后,打从苏成羽进入前厅的第一秒,她眼神就再也没离开过他身上。
而最令霍灵儿费解的是,两侧那八张座位竟也赫然坐满了族中长老,肃然无声。
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族中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是……我又不是族里什么重要人物,家主与长老议事,把我和苏成羽叫来做什么?
“灵儿,你过来!”
霍江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朝霍灵儿招了招手。
霍灵儿忐忑地走过去。
她的确也正打算来见霍江,跟他提要离开风影灵猫家的事。
但是……也没必要在那么多位长老面前提吧?
而此刻,霍江将她唤至跟前,显然是有话要说。
该不会是她和苏成羽的事让伯父知晓了吧?
她站得笔挺,惴惴等待霍江开口教训。
却万万想不到,霍江竟起身从边桌取了个茶杯,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语气温和:
“这云涧山雾茶口味清淡,你应该会喜欢。”
霍灵儿连忙惶恐接下青花茶盏。
一低头,清绿色茶汤在杯中轻晃,淡淡的茶香扑鼻。
她没多想,听话地饮了一口。
自幼霍清便教导她不可忤逆霍江,更何况霍江好意请她喝茶,不管喜不喜欢,都得必须给足霍江面子。
“嗯,入喉微甜,清爽可口,是好茶。谢谢伯父。”
她低着头回复道。
但她心中略感奇怪,刚才一口饮下的时候,分明有一股莫名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