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驾崩,新皇登基。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场惊天动地的皇权更迭渐渐沉淀为史书之上一行冰冷的文字。也足以让一座本是阴森破败的鬼府彻底蜕变为整个京城最是风光无限的传奇之地。
云舒园,如今的一品护国女侯府。
“巧儿姑娘,您瞧瞧,这是西域新进贡的七彩琉璃纱,薄如蝉翼,光华流转,普天之下也仅此一匹。妾身觉得唯有您这棵生命之树才配得上用此等神物来做那凤凰的尾羽。”
吏部尚书的夫人,这位在京城贵妇圈中向来是以眼高于顶着称的诰命夫人,此刻却拉着苏知巧的手,那态度比对自己的亲闺女还要更亲热三分。
“夫人说笑了。”苏知巧一身得体的浅紫色衣裙,在那一张张充满了讨好与奉承的脸庞面前,早已没了半分当初的怯懦。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自信而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姐姐说了,这棵树是我们知意堂的根。用什么料子不在于其贵,而在于其诚。”
二楼的贵宾区,早已是座无虚席。
而一楼的大堂之内,苏明理正领着刘掌柜不厌其烦地为一众商贾讲解着知意堂最新的会员积分与商业信用体系。他那张本还稚嫩的脸上早已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沉稳与睿智。
“各位掌柜,”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我知意堂的规矩很简单。你以诚待我,我便以利还你。你若以假乱真,那这京城之内便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苏知意则静静地立于三楼的窗前。
她看着楼下那片由她一手缔造的充满了秩序与生机的繁华盛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看不到半分的骄傲。
只有一片运筹帷幄的冷静。
“姐姐,”苏明理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后,“生意固然要紧,但人心才是我们真正的根基。你教我的这句话,我一直记着。”
“嗯。”苏知意点了点头,她看着自己这个早已能独当一面的弟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欣慰。
他们终于在这座曾吞噬了他们所有幸福的巨大城池之内站稳了脚跟。
然而,龙椅之上的更迭却远比那商铺门前的迎来送往要来得更凶险也更复杂。
御书房内,新皇墨渊那张本该是意气风发的俊朗脸庞,此刻却写满了深深的疲惫。
“知意,”他看着眼前这个唯一能让他褪去所有帝王伪装的女子,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孤虽已入主东宫,登临大宝。但朝堂之上,那旧太子党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他们不敢明着反对,却在暗中处处掣肘。”
“朕登基以来连下三道新政,欲减免赋税重开商路,却都被他们以‘国库空虚’、‘祖制不可废’等各种理由给驳了回来。”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力感。
“不止如此,”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的凝重,“开春以来,京城周边的几个州县大旱连绵,滴雨未下。如今,已有数万流民涌入京城。城外早已是怨声载道,盗匪四起。”
“那些旧太子党的余孽更是借此机会,在暗中煽风点火散播流言。说什么朕得位不正,有失天和,这才引来了天灾人祸。”
“长此以往,”他看着苏知意,那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怕是要动摇国本啊。”
苏知意静静地听着。
她没有去说任何一句空洞的安慰之词。
她只是缓缓地从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桌之上,拿起了一份她早已准备好的京城周边的地形舆图。
她将那舆图缓缓地铺开在墨渊的面前。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商人的精明与算计。
“陛下,”她故作轻松地笑道,“知意只是一个大夫,也是个商人。这朝堂之上的军国大事,知意不懂。”
“知意只知道,”她指着舆图之上那几片被标记为荒地的区域,“我这云舒园的后院还有几片荒地一直闲置。我正想着要开辟几座新的药田,再建几个新的作坊。只是这京城之内工钱太贵,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人。”
“陛下您看,”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不如就让那些城外的流民来为我做工?”
“我不仅管他们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更按人头给他们发工钱。”
“如此一来,”她看着墨渊,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既能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也能解我这小女子那点小小的私心。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以工代赈?!”墨渊那双本还充满了疲惫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骇人的精光!
他还未从这巨大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
苏知意却又抛出了一个更让他瞠目结舌的私心。
“还有,”她故作羞赧地说道,“我那知意堂如今生意兴隆,门庭若市。民女想着也该是时候为这京城的父老乡亲做点善事,积点功德了。”
“我知意堂的药材许多都是自产,成本不高。不如就为这京城之内所有登记在册的百姓都免费办上一张平安卡。”
“往后凡是持此卡的百姓来我知意堂看病,所有诊金分文不取!所有药费只收三成!”
“也算是……”她看着那个早已被她这番话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来的新皇缓缓地笑了。
“为陛下的新朝尽一份绵薄之力。”
三月之后。
当那困扰了墨渊数月之久的流民之乱,真的被苏知意用那最简单也最有效的以工代赈给治理得井井有条之时。
当那张小小的平安卡真的飞入了京城的千家万户内,让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只有王公贵胄才能享用得起的知意堂变成了所有平民百姓的活菩萨之时。
整个京城的人心彻底地被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女给彻底地收拢了!
那些属于旧太子党的最后的一丝残余势力,也在这股足以撼天动地的民心的洪流之中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新皇墨渊的龙椅终于坐稳了。
一道足以载入史册的圣旨,从那皇宫之内浩浩荡荡地送到了云舒园的门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有苏氏女知意怀济世之才,具仁德之心。上安君父,下抚黎民。于国有功,于民有恩。”
“朕,感念其功,特破格加封为……”
“一品护国女侯!”
“享亲王俸禄,食邑千户!”
“特赐予京郊皇家猎场旁的膏腴之地万亩,以为其永久封地,用以表彰其农事之本与济世之功。见官大一级,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钦此——!!”
那一日,整个京城热闹非凡。
所有受过苏知意恩惠的百姓都自发地跪倒在了那长长的御街两侧。
那山呼海啸般的“女侯千岁”之声,经久不息。
苏知意也终于从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女变成了一个在这座帝国之内地位超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传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持续了数月之久的京华风云,即将要就此落下帷幕之时。
一黑一白两匹快马如同两道离弦之箭,从那遥远的北境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冲入了那早已恢复了平静的京城。
江澈与周叔回来了!
“知意!”
江澈依旧是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狂热!
他甚至连身上那件早已被风沙染成了土黄色的锦袍都顾不上换!
他冲进那早已是气派非凡的女侯府,一把便抓住了那个正在悠闲地喂着鱼的少女的手!
“我们找到了!”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那个牧羊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士兵!”
“他是当年风狼谷主帅,林殊将军麾下的心腹……”
“亲兵副将!!”
“他说,”他看着苏知意,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种足以将整个世界彻底点燃的疯狂!
“当年那场惨败不仅是因为军药和冬炭!”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从头到尾用的都是一张假的行军地图!”
“而那份真的地图……”
他顿了顿,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足以让神魔都为之疯狂的秘密!
“它标记的不是什么行军路线。”
“而是一座……”
“一座被前朝埋藏的足以富可敌国的巨大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