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提前接到消息,商知微还狐疑了下,但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好,你带他们进来吧。”
商知微先将水壶泡好,刚放下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老板,人来了。”保安道。
“进来。”
门马上被推开,两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
保安看商知微就一个人,所以就没走,而是站在了门口。
商知微也看向来人,是一个两个老客户,马上道:“于经理,钱经理,你们怎么来了?”
这是两个服装公司的采购经理。
“商老板好久不见了。”
两人上前和她握了握手,客套了两句便在商知微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商知微亲自倒了茶,然后又问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人都吹了过来?”
她心里有些打鼓,这两个人背靠的公司,都和她家工坊合作很久了,之前来人都会提前通知,但今天却来得这么突然,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二人也没废话,开门见山道:“商老板,是这样的,关于我们之前定的那些丝绸,我们决定不要了。”
商知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放下茶杯,努力保持镇定,但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于经理,钱经理,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我们双方合作多年,一直很愉快。
上次的订单原料我们都已经根据订单量提前采购备货了,生产线也排好了。现在突然说不要了,这……”
于经理是个略显圆滑的中年人,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商老板,实在抱歉,我们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这是总部的突然决定,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最近市场行情变化太快,总部评估后认为这类高端丝绸面料的市场需求可能会大幅下滑,为了控制库存风险,只能紧急叫停所有相关订单。”
钱经理在一旁附和,语气更直接一些:“是啊,商老板。现在大环境不好,消费者购买力下降,我们也是没办法。
总不能冒着积压大量库存的风险继续生产吧?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商知微的心一点点凉透。
这些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却根本站不住脚。
高端丝绸市场有没有波动,她最清楚。
更何况他们的订单是针对特定客户的定制面料,并非盲目生产的大路货。
“于经理,钱经理,”
商知微正色道,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我们合作不是一两天了。市场行情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贵公司如果真的担心市场风险,大可以协商减少订单量,或者延迟交付,而不是如此突然的单方面全部取消。这似乎不符合商业惯例,也更不符合我们合同里的约定。”
她顿了顿,点出关键:“按照合同,如果贵方无正当理由单方面取消订单,是需要支付高额违约金的。”
于经理和钱经理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闪烁。
钱经理轻咳一声,语气强硬了几分:“商老板,话不能这么说。
市场变化就是最大的正当理由!至于违约金……如果贵工坊坚持要按合同办事,那我们也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不过这样一来,耗时耗力,恐怕对你们工坊的声誉和现金流,会是更大的打击吧?”
这话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威胁意味。
他们似乎笃定了,商知微不敢或者无力与两家公司同时打官司。
于经理见状,又打起了圆场,但话里的意思却更令人心寒:“商老板,我们也是老交情了。
实话跟你说吧,这次也不全是市场原因,我们收到一些……嗯……风声,说贵工坊最近可能遇到些麻烦,产品质量和交货稳定性恐怕会受影响。
公司也是基于综合评估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你看,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不如好聚好散?
违约金的事情,我们可以再向总部申请一点点补偿,但全款支付肯定是不可能的。”
“麻烦?什么意思?我的工坊现在运行平稳,没有然后波动,何来麻烦一说?难不成你们公司还能预卜先知?”
商知微立刻追问,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们。
让两人没办法仗着她年轻,就小看她。
心中警铃大作。
两人又互看了一眼。
于经理支吾着不肯明说:“这个……我们也是按公司的指示办事,公司的决定已经下了, cancellation notice(取消通知)我们已经正式发出,今天过来也是出于尊重,当面跟您说一声。”
两人说完,便站起身,显然不打算再多谈。
“二位留步!”商知微也站起来,强压着怒火,“订单取消不是小事,这关系到我们工坊上下几十号人的生计和大量的原材料投入!
所以请给我一个真正合理的解释!或者,至少给我们一个缓冲期,让我们能处理掉已经备好的原料!”
然而两人去意已决,只是敷衍地说了句“我们会向总部反映”,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保安看着两人离开,又看向脸色苍白的商知微,担忧地问:“老板,您没事吧?”
商知微缓缓坐回椅子上,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飘:“我没事,你先去忙吧,让我静静。”
办公室门关上,只剩下商知微一个人。
她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两杯茶,只觉得浑身发冷,更觉得事情蹊跷。
想了想,她立刻拿起内部电话,打给吴叔。
现在工坊除了她,只有吴叔一个主管,材料和生产都是他。
几分钟后,吴叔急匆匆地赶来。
一听情况就急了:“小微这怎么行?!我们已经根据他们的订单,将镇子上所有的秋蚕都已经收购回来,甚至有一半已经染了色,一时根本无法转用于其他订单。
如果她们取消订单,肯定会占用我们大笔流动资金!”
“我知道。”商知微说。“但眼下对方已经来人这样说了,想来是真的不会再要了。”
商知微紧紧皱着眉,现在她自己亲自处理账目,很清楚,这两家的订单,占了她工坊未来三个月生产计划的百分之七十之多!
而货款都是约定分批结算,第一笔材料款已经垫付出去,他们现在突然取消,材料积压,资金无法回笼,工坊账上的钱,连下个月的工资和一些供应商的货款结算,都会成问题!
除非用她现在手里的钱先垫上,但这样就会耽误新工坊的建设。
而季夫人投资的钱,她更不能动,因为这些是用来更新设备用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商知微靠在椅背上,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但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简单的退货问题。
是路琛?
还是……阮馨和楚潇潇?
无论背后是谁,这一招都极其狠毒。
直接掐断了工坊最重要的现金流和订单来源。
她的工坊,刚刚才从路氏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正准备大展拳脚,却转眼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商知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对吴叔道:“吴叔你先别慌,先去清点所有积压原材料的具体数量和金额。
我会核算我们现有的现金流和近期必须支付的款项。
再尝试联系一下其他合作银行,看看能否申请短期过桥贷款。
你再看看我们现有的其他订单,能否调整生产计划,尽量消化一部分通用原料。”
“好好,我听你的。但是小微,如果我们就这样算了,就怕事情传出去,会有更多的客户这样做。”吴叔担心道。
有一就有二,风声传出去,其他公司肯定也会觉得他们好欺负,一旦效仿的话,那工坊就彻底完了。
“我知道。”商知微吸了口气。
随后眼神一冷,“我立刻找律师发律师函,正式向他们公司提出严正交涉,求他们依据合同承担违约责任,赔偿我们的全部损失!
就算要打官司,姿态也要做足,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
“这……打官司耗时太久,我们……”吴叔还是担心。
“吴叔你放心,”商知微打断他,“发律师函一方面是施压,另一方面也是留下正式证据。
同时,我们要立刻寻找新的订单来源,或者能接手这批积压原料的下家!”
“而且,不能怕时间长就不做,该我们的,我一定要拿回来!”
听到她这样说,吴叔也支持她,点头道:“行,那我先去清点原材料的情况,回头再报给你。”
“好。”
吴叔走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商知微一人。
她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工坊里忙碌的老师傅们心头沉重。
这场危机,来得又快又猛。
她必须撑住。
她拿起手机,下意识点开了沈时年的对话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远在J市处理家事,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她不能事事都依赖他。
这一次,她要靠自己渡过难关。
深吸口气,她想到了陈雪,马上打了电话过去。
然后又找了几个可靠的人,暗中调查那两家公司和她毁约的具体原因。
接着,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路琛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路琛略显沙哑和不耐烦的声音:“喂?什么事?”
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女人的轻语声,显然他此刻的处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焦头烂额”。
商知微懒得废话,开门见山,声音冷冽:“路琛,于经理和钱经理今天突然来我工坊,单方面取消了所有订单。
这件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路琛带着嘲讽和怒意的声音:“商知微!你他妈有病吧?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我现在一堆破事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去管你那破工坊的死活!”
他的反应激烈而直接,听起来不似作伪。
商知微蹙眉,继续逼问:“除了你,还有谁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在我刚拿到离婚补偿的时候,精准地掐断我的订单和现金流?路琛,敢做就要敢当!”
“我敢当个屁!”
路琛气得似乎砸了什么东西,传来一声闷响,“老子是恨你!巴不得你倒霉!
但老子还没low到用这种手段!你那点产业,现在在我眼里屁都不是!老子犯得着为你那三瓜两枣再去费心思?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喘着粗气,语气里的烦躁和厌恶真实得几乎要透过话筒溢出来:“我现在托你的福,要忙着擦我爸留下的屁股,应付董事会那帮老狐狸,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高兴?还想来给我找事?
商知微我告诉你,你的工坊是死是活,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他妈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