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倒是说得实在,一点都不装腔作势,听着就舒服。要我说,就该这样,日子过得敞亮,人心才热络。”
舒窈随手挑了几样爱吃的小食。
糖油饼、蜜汁藕片、还有一小包裹着芝麻的糯米糍。
她一边接过摊主递来的纸包,一边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会意,立刻从荷包里取出铜钱,一一付清。
两人一边嚼着零食,一边慢悠悠地逛着。
走到琉璃阁门口时,金媛媛突然“咦”了一声,停下脚步。
“怪了,这大白天的,日头还高着呢,怎么门关着?前两天来的时候还热闹得很,里头绣娘们剪布声都听得到,今儿怎么静悄悄的?”
舒窈也察觉到了异样。
她目光微凝,瞥了眼门前散落的几片木屑,又看了看门楣上悬挂的“琉璃阁”匾额。
“绿叶,你去敲门问问,看是怎么回事。”
“好嘞。”
绿叶应了一声,快步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门板。
“有人在吗?我们是来订绣品的。”
过了一会儿,门缝里才缓缓探出个小二的脑袋,脸色有些疲惫,眼神也闪躲不定。
“抱歉啊,二位,老板有事外出,最近几天都不营业,您二位改天再来吧。”
他说完便想把门关上。
舒窈眼疾手快,一步上前,抬起手抵住门板,不让它合拢。
“我和东家是熟人,常来这儿做绣活,麻烦你通传一声,就说舒窈来了,她见不见由她,但消息一定要带到。”
小二上下打量她,眼神满是怀疑。
“姑娘,这里是客栈,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你找谁?有事在门口说就是了。”
舒窈从腰间小包里取出一块木牌递过去。
那木牌不大,呈深褐色,表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中央嵌着一枚小巧的银质符记。
小二一见那牌子,脸色立马变了,变得毕恭毕敬。
“小的这就去通报,请姑娘稍等片刻。”
他低头行了个礼,脚步匆匆地往后堂走去。
舒窈现在还是一身姑娘打扮,外人不认识,都叫她“姑娘”。
她今日穿的是浅青色的素面裙衫,腰间系着一条墨绿丝带,外披一件薄纱斗篷。
发髻简单挽起,只插了一支银簪。
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闺秀。
“阿窈,这到底是咋回事?”
她睁大眼睛,一手抓着舒窈的袖子,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脸不解。
“我咋从来没见过这牌子?那小二咋一见就吓成那样?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夏掌柜恐怕出事了。”
舒窈压低声音说。
她微微侧身,挡住金媛媛的视线,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刚才我就察觉到门口有打斗的痕迹,墙角还有未干的血迹。若只是寻常纷争,他们不会封锁大门。”
金媛媛一听,眼睛都瞪圆了。
“啊?那我们能干点啥不?”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却掩饰不住惊慌。
“要不……咱们先回去?等风头过了再来?万一惹上麻烦,连家都回不去……”
“先见了人再说。”
舒窈语气谨慎。
到底是什么麻烦还不清楚,不能瞎下结论。
要是有人闹事,那就一拳打趴下,打得他不敢再来招惹。
可要是牵扯到更大的事,那就麻烦了。
她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短匕。
两人等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小二才折返回来。
“请进。”
他侧身让开通道,微微躬身,双手虚引。
等她们带着丫鬟一进门,小二又迅速把门关上了。
“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落下的声音格外清晰。
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东家在二楼候着,二位请跟我来。”
小二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窈点点头,提起裙角,一步步上了楼。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金媛媛紧随其后,手里攥着帕子,心跳随着脚步加快。
三楼的房间里,丫鬟正小心翼翼地给夏清清上药。
那药膏是深褐色的,带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
丫鬟用银针挑了一点,指尖微微发抖,生怕碰到伤口。
夏清清的左肩有一道斜长的刀伤。
从肩头一直延伸到锁骨下方,皮肉翻卷,尚未完全结痂。
“那些人真是狠心啊!不但想毁您容貌,还想下死手!”
丫鬟咬着嘴唇。
“要不是您机警,提前发现了他们换掉的守卫,恐怕……恐怕现在人都没了!”
“这一刀要是再偏一寸,就伤到脖子了!”
丫鬟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却越擦越多,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你倒先哭了。”
夏清清声音虚弱,却还带着笑。
“姑娘……您怎么能还笑……”
丫鬟抽抽鼻子,哽咽得说不出话。
她跪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药瓶,指节泛白,“您明明疼得整夜睡不着,还强撑着说没事……这要让我家夫人知道了,得有多心疼啊……”
“不笑,难道还陪你掉眼泪不成?”
夏清清拉了拉衣襟,语气淡淡的。
她微微偏过头,望向窗外那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眼泪换不来命,笑一笑,至少还能撑着一口气。要是哭能管用,那天下就没难事了。”
门口传来两声轻敲。
“东家,两位小姐到了。”
是店小二的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谨慎。
“请进来。”
夏清清一边说,一边伸手扶着桌角,试图撑起身子。
“姑娘,您这伤……”
丫鬟青蓉站在一旁,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发颤。
她急得连哭都忘了,只是本能地想去扶,却又不敢碰。
“没事。”
夏清清轻轻摇头,语气平静。
她低下头,仔细整理了下腰间的腰带。
刚撑起身,肩头猛然一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她顿时咬紧牙关,额头冷汗直冒。
“夏姐姐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舒窈没等她迎,人已经跨进门来。
今天夏清清依旧穿着男子的长衫。
青灰色的布料剪裁合体,腰间系着一条深蓝丝绦。
可脸色太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眼神也没了往常那股精神劲儿。
“你们怎么来了?”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