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日日往内院钻,难道不知道这样不合礼数吗?还是装作不知道?”金媛媛气愤道。
“你不喜欢你三表哥?”
金媛媛答得干脆,“他不过是中了个举人,整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动不动就摆出长辈的架子,啰嗦得比我自己亲爹还甚!”
她语气讥讽:“我爹虽管教严,但从不假借大道理压人。他不过比我大三岁,竟真把自己当成圣贤门生了。”
楚夫人听了,轻轻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中了举,确实是有些本事,也难怪有些骄傲。”
她心底不由得想起了自家那个最让她头疼的儿子——楚跃。
三个儿子,老大楚翊是探花郎,才名远播,如今在朝中为官,稳重有度。
老二楚遥更是神童一般的人物,竹木岁就考中了举人,前途不可限量。
偏偏到了老三楚跃,却是个半瓶子晃荡的主儿。
书上的字,他一个一个都认得,却理解不了深意,惹得夫子屡屡摇头。
整日里跟人打架斗殴,惹是生非。
前两天还在酒楼跟人争座位,闹得官府都惊动了。
楚夫人按了按额头,满脸都是无可奈何的愁容。
“举人算什么稀罕事,这京城随便抓一把都是。”
金媛媛撇了撇嘴,一脸不屑。
“就算京城里那四个出名的才子,也没他那么狂。”
她语气一转,“听说那几位才子虽然才名远播,可待人都讲究个礼数,哪像他,连考官的面子都不给,当场甩袖走人。”
提到别家亲戚的事,楚夫人不好多说什么,干脆换了个话题。
“上次送去你们家的铜火锅,你们尝过了吗?”
一提起吃的,金媛媛立刻来了精神。
她坐直了身子,难掩激动。
“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吃过这么香的涮锅!”
她忍不住咂了咂嘴,“那锅是打哪儿来的?”
楚夫人答道:“是檀神医想出来的点子,他说北方天寒,这铜锅煮食热气腾腾,最适合冬天暖身。”
“檀神医真的住在你们楚府?”
金媛媛一脸惊讶。
“他不是行踪不定吗?怎么会住在你们家?我还以为是瞎传的呢。”
楚夫人笑着点头:“听说阿窈的事后,檀神医主动上门来的。”
“当大夫的,越是难治的病,越想试一试。”
这话其实是楚翊告诉她的,她不能让人觉得楚家是仗势欺人。
金媛媛信以为真,还为舒窈高兴起来:“有檀神医在,阿窈的病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檀神医可是连太医院都请不动的人物!”
“阿窈这病拖得久了,檀神医说急不得。”
楚夫人轻叹一声,声音低了几分,“如今只是调养身子,檀神医说了,心急反而伤身。”
她当然盼着舒窈能好起来。
她是楚翊的妻子,以后也是楚家的当家主母。
若舒窈身子一直这般,楚家的重担终究会全压在楚翊一人肩头。
要是舒窈身子健全,楚翊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
“少夫人,金姑娘到了。”
钰棋轻轻掀开暖阁的帘子,一股冷风裹着雪沫吹了进来,又迅速被挡在外面。
她侧身让出通道,将金媛媛迎了进来,顺手又把厚重的帘幕重新放下。
舒窈正倚在软榻上翻着一本旧诗集。
听见声音立刻抬了头,眸光一亮。
随即朝她招手笑道:“媛媛,快过来,这儿有刚烤好的栗子,还热着呢!”
“哇,真香啊!”
金媛媛一边欢喜地嚷着,一边迫不及待地解开身上雪白狐毛滚边的披风。
随手递给旁边候着的丫鬟,连跺了两下脚,抖落鞋面上的雪花。
“这天冷得能把人冻成冰疙瘩,可你这儿倒是暖和。还是阿窈懂生活,会享福!”
舒窈做饭确实有两把刷子。
无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
只要经她一双巧手调理,总能焕发出令人垂涎的滋味。
就连最普通的白菜豆腐,她也能煨出浓郁的奶白色汤汁。
俩人挨着那铜制掐丝珐琅火盆坐下。
炭火噼啪作响,映得脸庞微红。
她们各自捧着热乎乎的栗子,一边用银钳夹开外壳,一边剥出金黄软糯的栗仁往嘴里送。
“阿窈,过几天城外的河面结了冰,咱们去滑冰玩儿吧?”
金媛媛咽下嘴里的栗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舒窈。
她最近在家闲得发慌,整日绣花看书。
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早就憋得慌了。
一心只想出去透透气,看看雪景,活动筋骨。
“你会滑吗?”
舒窈吹了吹手中刚剥好的栗子,笑着反问。
“不会还能学呗!”
金媛媛撇了撇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又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我从小在南边长大,连河面结冰都难得见一回,更别说滑冰了。盼了这么久才等到大雪天,雪花飘得跟鹅毛似的,哪能安分得住?再说了,夏姐姐手下什么人才没有?随便找个人教教我不就行了。”
“你啥时候跟夏掌柜那么熟了?”
舒窈微微一怔,挑了挑眉。
她顿了顿,又往火盆里拨了拨炭,压低声音道:“那位可是个精打得不得了的生意人,手段利落,算盘打得比账房先生还精。听说她经手的每一笔买卖,分毫不让,从不吃亏。你跟她走得太近,小心被算计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绕进去的。”
“你生病那阵子,我一个人在府里实在无聊,总不能天天枯坐屋里发呆吧?就常去琉璃阁逛逛,看看新到的料子、首饰,也跟掌柜们聊聊天。”
金媛媛掰着手指数着。
“见得多了就熟了。夏姐姐人其实不难相处,说话虽冷,但办事敞亮,待我也算和气。”
“她前两天还送我了南珠,这么大一颗。”
金媛媛伸出拇指比了个大小。
“圆润莹亮,透着淡淡的粉光,插在发簪上走动时一闪一闪的,可漂亮了。我娘瞧见还问哪儿买的呢!”
舒窈听了,心头微微一紧,暗暗蹙眉。
这丫头心也太软了吧。
她在心里默默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栗子壳。
倒不是说她觉得夏清清会直接害金媛媛,只是这世间人心复杂。
尤其是像夏清清那样手握商脉的女人,平白送礼从不无的放矢。
她担心金媛媛太天真,眼里只看得见善意,却不懂人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