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末,城门外正等候着开门的百姓已经密密麻麻,他们大多都是要去往集市的,每个人脚边都放着或多或少的货物。
马蹄声在吵闹的人群中显得尤为明显,马背上的人可不一般,他穿着半甲,背上还插着一根长羽毛,马儿每跑一步,他身上挂着的铃铛也有随着马蹄声一同响起。
还未靠近城门时,守门的士兵就已经注意到了马匹,当马匹跑到城门下时,小城门正好被士兵打开。
“那是什么人啊,还未到时辰就让进?”有不明所以的人问道。
“刚才那个,是外地官员送给皇帝的急奏,一刻也耽误不得,看见刚才那甲士妖精的刀没?”
不明白的人摇着头,竖起耳朵,继续听。
“那是皇帝钦赐的宝刀,谁要敢挡这匹马,人头就马上落地,就连皇帝的小舅子也一样。”
听着这才盯着马匹消失的方向投去崇拜的眼光。
那封公文,经过楚帝手后,最终落在了乐禧手上。
大理寺卿亲自把那封公文送来,还让乐禧去处理。
在大理寺的这几个月,乐禧也是了解了许多规矩,她知道,这封公文一定不简单,正如他所预料的,这是一封来自原州荆梁郡的公文,由郡守亲自书写。
荆梁郡治下有一个叫鲁兴的县,县令叫黄同和,当地的土匪猖狂,近几年土匪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前年秋收后,一百多名土匪围住了一个名叫大洞的村子,村里的年轻人好不容易逃的出来到县衙里请求县令出兵,可县令非但没有出兵援助,还把人给关了起来。
最后村子被土匪烧杀抢掠,大洞村的村民因为没了过冬的粮食,村子里有半数的人被迫卖田卖地,无田无地大人只能被饿死。
今年春,当时被抓的村民联合附近村庄的聚集了两百多人,把县衙给围了,还把前来镇压他们的兵丁打伤,县衙被围的水泄不通足足三天,县令还被打伤。
这件案子被荆梁郡的郡丞定义为暴乱上报,原本只要按照暴乱的名义抓拿此事的策划者,可楚帝并未如此要求大理寺,而是下令让乐禧去调查。
乐禧可以带人前往,乐禧只让李照阳跟着,其余人她只是让他们好好工作。
她把自己要离开京城的消息带回家,项恩还十分失落,因为她刚买下一家酒楼,一个月后家就会开业,她还想请乐禧去吃酒呢,现在看来是泡汤了。
项恩的消息才让乐禧震惊,在京城的一家酒楼没个几千两是买不下来的,她知道项恩有钱,没想到如此有钱。
说起这个项恩也是占了便宜的,自己用皇室的名号还有武将遗孤的身份吓了几次酒楼的老板,项恩也没想到他怎么不禁吓。
吃过晚饭,乐禧又坐在蜡烛下开始读起《大楚律》,每日乐禧都要读上十几页才会去睡。
蜡烛的光在屋内闪烁,不多时就熄灭了,专注书本的乐禧没注意到蜡烛已经燃尽。
她抬头就注意到了窗外的黑影,那身影她熟悉,可屋外的人没有要敲门的意思,她只能朝外面喊:“打算在外面站多久,难道要等我睡着才进来吗?”
房门被黓轻轻推开,穿着单衣的他只是站在门边,他总是不敢走进乐禧的房间,就好似信徒不敢随意进入教主的领地一样。
“现在九月的天,你怎么只穿着单衣在外面,这不是找病受嘛。”
乐禧拿着自己的披风给黓披上,但又被黓脱下了,他在屋外站了半个时辰,一直在纠结应不应该敲门,手都放到门边了,但没一会就又被收回。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是不是谁又欺负你了?”
黓出门干活就老是被人欺负,因为他总是低头默不作声,别人占了便宜他也不做声,次数多了,别人就以为他光长身板不长胆子。
“没……没有。”他的声音总是弱弱的,项恩一个姑娘都比他的嗓门大。
“你小的时候还挺多话的,怎么长大了胆子还变小了呢。”乐禧担心黓的心里有些委屈,但又不敢说出来。
黓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站着,乐禧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但黓的声音还是在墙边响起,“我……想要跟你去,你去那儿,我就去那儿,东家交代的我就要做到。”
其实黓简化了跟乐老二的对话,那天不是乐老二叫黓去乐家的,自从宋阿午被土匪害了后,作坊就再没开过工,没了田地的黓只能到处做短工养活家里的弟弟妹妹们。
他去到乐家,乐禄已经走了,只有乐老娘在家中照顾着两个卧病在床的儿子,她的腿脚早就不利索,可她要是不干,家里的人只能被饿死。
李氏生下的三儿子乐祈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因为家里变故,他只能跟着乐老娘下地干活,生活的重担全都落在了这俩祖孙身上。
黓跟乐老大向来不熟,转头就去西屋找乐老二,听见他问作坊的事,万念俱灰的乐老二早已不在乎那些祖业,他只在乎已经多年无音讯的女儿。
乐老二已经好半天吃不下东西,就连水也喝不下,像是在等着自己的最后时刻。
他拉着黓的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力气拉起,而是黓配合的抬起自己的手。
“乐家……祖上没亏待过你爷爷,你爹,帮乐家最后一个忙,去……去找禧囡,你跟着他,跟着她一辈子……要跟着一辈子……”
这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为女儿做得最后一件事,在他的眼里,乐禧一直都是个六岁的孩子,因为他从没见过乐禧长大后的模样。
黓来了京城后也时常做梦梦到乐老二,他看见的乐老二不是那副病殃殃的模样,而是年轻时的样子,留着不大长的胡须,见到他总是问他家里怎么样,弟弟妹妹们有没有又喊饿。
黓也是迫不及待的叫着东家,跟乐老二说着乐禧现在的模样,说着乐老二又笑了起来,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